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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小,还是个黄毛丫头啊!”少年嫌弃的声音传来。



    婵衣抿唇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今日她还是梳着双丫髻,两边坠着珠玉,脸白生生的,还有许多婴儿肥,看起来还真像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走吧,本公子带你去看你家大兄。先说好了,看到你家大兄那副样子,可别哭鼻子!”秦五一摇折扇,身姿风流的从马车上下来,率先往里走去。



    婵衣捏着自己腰间空瘪瘪的荷包,又看了一眼那小吏的谄媚样,心想自己给了银子却还被驱逐离开,相反这秦五什么也不用做,只用搬出来自己的身份,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果然不分年头,果然都流行拼爹啊!



    牢房里比婵衣想象的更加阴暗脏乱,甚至她还看到肥大的老鼠听到人声,飞快地从他们面前爬过。秦五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当即吓得驻步,皱眉问:“这里怎么还有老鼠?”



    小吏赔笑:“咱们这地方脏污的很,本就不是公子您这等身份的该来的地方。”



    “你是说我不该来?”秦五不悦道。



    “哪里哪里,小人不敢。”



    “哼!”秦五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很快,几人便到了关押孟朗的牢房。



    “大兄,你还好吗?”婵衣一见到孟朗,便忍不住上前几步,连声问到。



    “咳……”孟朗身着一身白色囚服,上面沾满了污渍和血迹,坐在潮湿的草垛上,见到她先是惊讶了一番,才笑到:“大兄无事……咳,婵衣怎么来了……”



    “大兄,他们对你动刑了?你都成这样了还说无事!”婵衣扒着牢房门,眼眶里包着一泡泪,“大兄放心,婵衣会想办法为大兄洗刷冤屈,将大兄救出来的,大兄等婵衣。”



    孟朗惨淡一笑,说:“你一个女儿家,不要插手此事。”说罢,他看向秦五:“多谢子瑜带我妹妹来看我,昭和在此谢过。”



    “呵,我来看你就是想看看你的惨样,可不是什么大发慈悲,你小妹我带进来,就是想让你们孟家担心,却没有法子救你!”秦五摇着折扇,一脸倨傲。



    “子瑜虽然不……不喜昭和,但昭和深知子瑜乃……明理之人,想是有什么……疑惑才来看望我。”



    秦五见此也不再多说,风流肆意的模样收起,面色一肃,皱眉问:“当真不是你杀的方明淮?”



    “子瑜心中不是知晓吗?”



    “哼,若不是本公子那日亲眼见你从酒肆离开,回了学舍,不愿意冤枉人,本公子才不会来看你。”秦五闻言,又恢复了风流不羁的模样。



    那方明淮出身贫寒,因学识过人,所以得以在国子监就学,为人老实,平时也没有什么仇家,一直跟在秦五身旁。那日在酒肆争辩,也是因为学术争辩,因孟朗与方明淮学术观念不和,这才争辩起来。



    谁知当夜,有人发现他溺毙在河里。再在与他交恶的人里一找,便找到了孟朗。



    然而,当日秦五见孟朗离开,有心去找孟朗的茬,就跟着他一路回了国子监,知晓凶手并不是孟朗。可偏偏户部侍郎家的沈三坚持说亲眼见了孟朗杀人,这案子才难以定夺。



    “我相信陈大人定会为我还一个公道的。”陈大人便是京兆尹府尹。



    秦五冷哼:“那你还不如直接畏罪自杀了,我可是听我父亲说,你这案子背后有人给那墙头草施压了,要尽快把你的罪名定下来!”因为长安城世家众多,各个都不是好惹的,而京兆尹的官职又低,所以办案一直很难办,是哪家有权有势就向着哪家,故而被人称为墙头草。



    “你说什么,这背后还有人?”一直沉默的婵衣,忽然抬头问到。



    “否则你以为,为何我作证那墙头草都不理会?还不是这背后之人权势滔天呗!”秦五摇着折扇,摇头晃脑,完全和他那张秀气的简单不符合。



    “是……怀王吗?”婵衣嗓子干哑,艰难道。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大兄是如何得罪了怀王吗?”秦五讶异的问,他原本以为孟家就是长安城外的乡绅,没什么身份,却不想这年纪小小的女童竟知晓怀王……



    “户部侍郎的妻子是舞安郡主,舞安郡主出身怀王府,当中关系,不是一目了然吗?”舞安郡主,不,其实幕后之人应该是孟府的大夫人舞阳郡主!



    婵衣怒火中烧,阿娘他们兄妹明明已经离开了孟府,可萧玲珑竟然还不愿意放过他们。她不由怀疑,这场杀人案是不是也是一场局了。



    十二年前,舞阳郡主对探花郎孟扶风一见钟情,不顾他已有妻儿,执意下嫁。甚至甘愿为平妻,就为了伴在孟扶风身侧。长安城.的.名士们听说,对这段姻缘纷纷作诗颂扬,赞其为情之大胆,竟没有人不耻她抢人夫婿的行为。



    在文人的歌颂与舞阳郡主的深情之下,孟扶风自然是舍不得她做平妻,更何况她还是出身怀王府,贵为舞阳郡主呢?于是,便有了陈氏这个糟糠之妻被贬为平妻,舞阳郡主作为正妻迎娶过门一事。



    这档旧事,曾经在长安闹的沸沸扬扬,却无人可怜陈氏。



    后来,舞阳郡主一进门便怀了孩子,与被降为平妻的陈氏月份迟一个月。就在陈氏怀胎五个月的时候,为舞阳郡主所不容,将陈氏与她生的两个儿子逼走。



    自此,陈氏便再也没有与孟府来往,带着两个儿子住在自己陪嫁庄子上,几个月后生下小女儿婵衣。



    不想,十几年过去了,舞阳郡主竟然会对身在国子监的大兄动手。



    “多谢秦公子透露消息给小女,小女感激不尽。”婵衣板着脸,强忍着心中郁气,屈膝向秦五行了一礼。



    秦五挥挥手:“谢什么谢,我可不是想帮你们,只不过看不得人被冤枉罢了。”



    说完,又咕哝到:“没想到这小丫头看起来小,但长的还挺不错。”



    而一旁,孟朗看到婵衣满面怒容,拳头攥的紧紧的,便叹了口气道:“婵衣,不要冲动。”



    秦五也看出不对劲,但没有不长眼色的问出来,而是说:“我该走了,你也跟我出去吧,时间快到了。”



    婵衣抿唇倔犟道:“大兄,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出来的。”



    说完,裙摆一转大步走了出去。



    孟朗有些担忧,他对秦五道:“家妹性子易冲动,还请子瑜帮忙看顾点,莫让她得罪了人。”



    秦五却问:“哎,你们与怀王府有何仇怨啊,为何你小妹如此生气?”



    孟朗没有答话话,只是苦笑。秦五见他不愿意透露,觉得颇为无趣,便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看好你妹妹的,不过你也要保住你的小命,我可不想将来看你被押去西市砍头示众,丢人!”



    说完,孟朗示意婢女提进来的东西放下,抬着下巴足下生风,快速出了牢房。



    秦五出来时,婵衣已经冷静下来,她扭头对秦五谢过后,便带着红裳和时风头也不会的离开了,任由秦五在身后唤她也不回头。



    “小娘子,这可怎么办啊,公子怎么就得罪了怀王府的人呢?”时风和红裳是下人,并不清楚他们与孟府的恩怨。



    婵衣道:“回康乐坊。”



    原本她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冤案,可现在看来中间还牵扯到了怀王府。虽然观那少年模样,似乎也出自皇室,可怀王地位尊贵,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怕是那位少年也无能为力了。



    难道,她真的要去孟府向舞阳郡主求饶?



    回到康乐坊,门前依旧冷冷清清,也不见那位少年派人前来,学习她那特殊的针法。婵衣对他已经不抱有希望,只想着若是他想活命,自然会上门的,所以便将少年的事情抛之脑后。



    第三日早晨,秦五派人带来消息,说孟朗的案子,怀王府又在施压,要京兆尹尽快定案。



    婵衣闻之胸中涌出一股怒气,在胸膛中窜来窜去,想要找个出口发泄出去。



    萧玲珑,竟然要将他们兄妹赶尽杀绝!



    婵衣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子,一屁股坐到榻上,无力的抱着自己的头。漆黑的眼睛里,是愤怒与不甘。



    为何,为何?



    就因为萧玲珑出身高贵,便可以抢了她阿娘的夫君,逼迫阿娘与他们兄妹避得远远儿的?便可以随意几句话,将大兄送上绝路?



    婵衣眼眶红肿,抱着自己的膝盖,盯着裙摆上的暗纹,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救大兄的,她不信萧玲珑当真能只手遮天!



    婵衣怔怔坐了许久,用帕子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唤来红裳为她洗漱。她要去孟府,去见见孟扶风,大兄是他的嫡长子,他不会不救的!



    可,若不是孟扶风这些年来的纵容,他们兄妹至于十二年来都住在庄子上?



    在红裳的服侍下,婵衣换了一身青色裙子,将双丫髻放下来,梳了一个简单的少女发髻,择了一个坠着黑色珍珠的额坠戴上,发髻上便简单的用和衣裙同色的发带固定住,白净脸上那一双闪着怒火的漆黑眼眸最为明显。



    从宅子里出来,婵衣登上了青布帘子的小马车。马车一摇一摆的,车轱辘在青石板上发出轱辘的声音,哒哒地向孟宅驶去。



    当杨柳胡同再次安静下来时,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低调的停在了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