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放弃他的时候。
富丽的卧室内,散落一地衣衫,一路铺至梨木屏风的牙雕床前。
春宵缠绵,无情亦冷。
女子无奈闭上眼眸,任他冷酷的吻掠夺红唇。
此恨绵绵几时休。
事后,他没有任何怜惜与眷恋,转身抽出几张银票,邪魅的甩在她脸上,讥讽道,“这些够吗?如果用勾引须牧瞻时的风骚手段勾引我,我可能会给你更多。”
她嘴角弯出一道不易觉察的冷笑,低着头将银票一张张捡起,似乎早已习惯。
然后她才穿好衣物,漠然打开房门,突来夹杂寒冷的空气让她微微颤抖却将衣服拉的更紧。
其实,她不是侍寝的丫头而是他的结发妻子。
其实,她不是有事才出去而是每次侍寝后都得滚开。
人前,她是卫家风光的二少奶奶,人后,和**女子差不多。
又轻叹一声,她已来到夫君的书房,从袖中掏出一封泛黄却未盖章的休书,这是两年前夫君给她的,并冷漠扬言,想离开时便到书房自己拿印章盖上,从此以后要多远滚多远……
往事不堪回首,她蹙了蹙眉心,手指捻起印章稳稳的盖了下去。
夜,继续静悄悄。偌大的卫家府邸不会关心一个微不足道人儿离开。
缠绵后的卧室,还弥漫丝缕浅香。凌乱的缎衾随意搭在男子身上,性感迷离,散发着独特的狂野气质。阴影笼罩他整个脸庞,却挡不住他几欲发作的狂怒,夹杂了嫉妒与恨意……
她第二次逃脱后
千年始终如一的香雪海,是冰清玉洁的仙境,还是她生生世世的炼狱?
她漆黑的长发是这粉色花海与皑皑白雪中最美的颜色。
长长的铁链这头牢牢禁锢她纤细的脚踝,她出神的望着落瑛纷飞的世界,花瓣与她的脸颊一样在清朗的光线下几近透明……
他带着残忍的笑,捧住她的小脸,激烈的热吻。
“我什么都没有,但至少还有你,用你的生生世世为我陪葬……”
大梁二十四年
国泰民安,与邻国商贸交易频繁。大梁洗刷重农轻商政策,商人地位日渐显赫,成为官宦争相结交对象。
首富上官家族为官府运送军粮,获取贩盐权利成为国内最大盐商并同时享有粮食贸易特权。
仅次之的卫氏家族垄断整个纺织业,钱财虽逊色上官家族,倒也不用看官府脸色。
崖州是中县,桑蚕业较为发达,其次为棉麻,物产远销全国各地。却没有想象中富足,根究就是纺织技术落后。与此成对比的国内第二大城池——占城,卫氏家族地盘。纺织业异常发达,其技术含量当属全国第一,也是崖州最大衣食父母。显赫当时的卫氏十三纺与整条东南洲桥街皆在其掌控下,势力遍布梁朝各城各县。
然而就在这纺织技术落后的崖州将会出现一个大梁乃至后世青史留名的纺织能手——冯克柔。
才情卓绝的她会将纺织业推至历史新高峰。
然而她波折的一生却是整个大梁历史最波诡云谲的神话。
后人在缅怀她时更惊异的发现,她那芳冢两侧竟围绕着两座雄伟的陵寝,一座为皇家男性、一座为富可敌国的男子。
为何这般有违常理的安排,她对于这两个男人具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崖州云间
阡陌上还带着一丝清晨湿润,初春嫩蕊已伴随轻快的脚步悄悄吐露芬芳。
一个普通乡下男人拖着双草鞋,背着木匠家什赶路,他身旁紧跟着个小闺女。
小闺女营养不良从而泛黄的头发被新花布条绑成两根蓬松麻花辫,那是爹爹赶集时买给她的。她的小脸蛋儿长得乖巧讨好,白嫩的小脚丫拖着与爹爹同一款式的小草鞋儿,欢快的蹦又跳。
“克柔还记得规矩吗?”木匠一板一眼问道。其实他心里别提多喜欢这宝贝疙瘩了。
“记得。见着先生要行礼;先生休息时,要从旁边为他添好茶;先生讲课时,我躲在外面不许出声,即使不懂也不可以问;碰见有钱人家的孩子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爹爹,我明明能打过那帮坏小孩……”克柔吞咽半天才支吾道出心底不满,她一直看不惯那帮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
“虽然穷人也要有骨气,但明知死路还要硬闯便是傻气。我们斗不过有钱人,他们动动手指便可让咱全家在云间活不下去,所以反抗他们并不是跟他们拳头相拼,而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攀升,直到站地比他们还高的那天。”冯诺意味深长道来。
他并不在意年幼的克柔能否听懂,只想抒发内心的感叹。
“恩。我一定会努力赚钱,让爹娘成为云间的老爷夫人,再也不用看桂员外的脸色。我一定能做到……”
虽然处于单纯年纪,但克柔聪颖过人,能大概领略到这番道理后的辛酸,内心更是发愤成为人上人。
钱,这个俗气却不可或缺的字眼深深烙在她稚气未脱的心上。
“可惜克柔是女儿身,否则爹爹砸锅卖铁也会让你考取功名。因为我们家克柔比任何孩子都乖巧都聪明。”这一直是冯诺的遗憾。
“没有功名,我照样可以有出息。”她抿起小嘴肯定,那副样子比一般小孩显得早熟。
冯诺没好气的看了克柔一眼,“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却不务正业非要学男子读书。若不是先生宅心仁厚故意放你一马,你早被你娘拿棍子赶回家喂羊去了。这些还不算,最近你娘又向我告你的状,知道为什么吗?”
“这不怪我,是娘多心了。我只是觉得爹爹的家什很有趣,便拿去赏玩了会儿,娘就发火骂人。”对于这一点克柔觉得挺委屈,甚至眼圈开始泛红。
“照我看,你活该!那些家什是闺女家赏玩的吗?万一被粗糙利器割伤或者磨粗手脚,你以后还怎么嫁如意郎君!”
“可我觉得做木匠很有趣……”她刚说一半便被爹爹不悦的眼神瞪回去。
“爹拗不过你,才瞒着你娘让你在先生门外偷听,但你切记收敛点不许张扬,听见没?”怕老婆的冯诺千叮万嘱。
“听见了。”
“这才像话。”
不多时父女俩已来到先生的庐屋。
先生三年前开春时才来云间教书,没人知道他以前的事,只知道他姓方,他也从不和人多谈自己的身世背景。
先生身上带有许多读书人的清高气味,却又多了抹正气。然而寡言少语的先生却独独和云间的穷木匠冯诺说的来,时常雇佣冯诺做活。思维也比普通读书人开放,比如他竟默许克柔在门外偷听这一事实。
不过,行为举止异常低调的他却有真本事,云间乡绅员外的孩子经他管教,个个乖顺很多,起码有先生在时不若平日那般跋扈。
今天茅庐似乎来了贵客,往日朗朗读书声全然消失,倒是有五个彪形大汉围站茅庐四周,神色威严,怒而不张。
见这光景,冯诺估摸还是带克柔离开要好。踌躇之间已见一名中等身材管家模样的男人朝他走来,走近了才看清,这不是知府家的刘管家吗?
“看什么看,打哪来回哪去。”刘管家的胡子和眉毛一同横起,很不客气的趋赶冯诺父女俩。
“是是。请问刘管家,先生见的什么客呀,来头如此大?”冯诺一边应声一边小心问了句。
“这不是你该掺和的,快回去。”刘管家捻了捻八字胡,撂下话就不耐烦的转身走人。
克柔顿感泄气,今天先生要给大家讲述《奇国异志》里关于狐的故事,现在却泡汤了,心底不免一阵沮丧,连步伐也变慢了。
见克柔拖沓着不想走,冯诺便说,“爹还赶着回去帮你娘干活呢,要不爹先走了。”
“恩,您先走吧,别告诉娘我偷懒啊。”克柔吐了吐小舌头黠笑,显然她不想这么快回家,而是准备玩耍一番。
“你呀啥时才像个姑娘样。”冯诺叹口气,无奈的加快步伐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