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克柔渐渐意识到路并非她想象的那般好走。
当初迎亲的队伍几十人相伴,一行丫鬟媒婆左右看护,使她如温室花朵,万是想不到今日双脚会受这般苦楚的。
仰睇日头正当碧空,克柔抬着小手揩了把香汗,鹅蛋脸儿被晴空衬的白里透粉,有种道不出的娇憨。
若是骑马脚程自不必说提快,然克柔懊恼自己连马都没摸过何来会骑之说,只恨不能有四条腿拼命赶路。眼下只要过了这峦道,顺着尽头的无临河渡两天水路,接下来她便可租辆马车直接往家赶。
可惜这峦道的大驿站只为达官显贵、要务公文往来提供方便,像她这样的单身女子不但不能通过还有被怀疑成私逃婢奴的麻烦,所以克柔只好以身涉险改走小路。
本来干净的小布鞋已经被矮丛野草上的露珠打湿,又粘了几许泥土,现在的克柔灰头土脸风尘仆仆一袭身。
腹中早就觉得饥渴,干粮着实难以下咽,却又不敢到草丛深处寻觅水源,一来怕毒虫猛兽,二来怕山卤贼子。克柔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若想安然回家,不谨慎万分怎过得了这一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凶险。
拽了拽包裹,她轻启干涩的娇唇告诉自己再赶两个时辰就有地方休息了。
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能想象到,她这样一个寻常的弱女子是凭借什么样的勇气与信念,从而只身一人孤零零的在这荒山野岭中蹒跚迈行的。
太阳还未有落山之意,身后已有两个猥琐的男人跟着她许久了。
逐渐攥紧的小手泄露出克柔内心的惶恐不安,她想撒腿飞快的奔跑又怕打草惊蛇到时就更难脱身,处在这地中段很难有过路行人,前方客栈又太遥远,求救声断不可能传到那里。
好在克柔安静的性子使她看上去犹如浑然不觉般镇定,那两个男人只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下手。
暗暗给自己打气,克柔一定要勇敢,没有人会救你,只有你自己!
同时她密切注意道路两旁有无尖锐的石头以当武器,光头上的两根钗恐怕还不够。
“小姑娘,你怎么愈走愈快呀,是不是害怕大哥啊?”一名尖嘴猴腮的猥琐男似乎耐不住性子了,还未走到克柔跟前就淫荡的调戏开。
尽管内心已然吓的魂不附体,可是克柔仍努力维持镇定,在这种没有外来因素帮助的情况下愈慌张反而愈能促进坏人使坏的进程,严重情况下可能导致狗急跳墙的不堪后果。
克柔握着钗的两只手交叠的攥在一起,装出一副又羞又怕的样子不敢再走,楚楚可怜的背靠一棵树干低头不敢言语,其实是为了保证后方的安全。
两个男人一见这光景且对方只是个娇小的姑娘便放松了不少警惕,淫笑着朝克柔慢慢靠近。
尖嘴猴腮的那个猥琐男露出恶心的黄板牙假装和善的对克柔说道,“小姑娘怎么一个人走路,夫君呢?”
“没有夫君。”她瑟缩的低着头,两只攥紧的小手已蓄势待发。
可恶!既然她都说没有夫君了,我还跟来做什么!趴在树枝上的九儿火冒三丈,便故意拖延时间不下来,非等克柔哭天抢地喊救命再下来好好让她见识一下它的厉害,让她知道离开它的日子是无法混下去的!
“这可不好呀,要不跟哥哥走吧,哥哥给你找个好夫君”
猥琐男盯着克柔俊俏清丽的脸蛋儿流口水,想必她一定是个含苞未开的雏儿。
“我我害怕”克柔极其厌恶从猥琐男嘴里喷出的口气,便偏着头继续假装老实。
当猥琐男伸长嘴巴欲亲她时,克柔突然像只发怒的小花猫,张牙舞爪的举钗猛刺对方的眼睛,浑浊的液体刹时喷溅一片,克柔的脸上,领口落了几许,场面十分血腥令人作呕。
天知道克柔多想崩溃,多想瘫软的趴在地上哭泣,这一幕她永生难忘,这是弱女子挣扎在生存与名誉边沿的残忍。
猥琐男发出凄厉的号叫,捂着双眼的指缝里不断喷泻出鲜红的液体,克柔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失去了攻击力。
顾不得多想多看,她又像只疯狂自卫的小狮子,不顾瓦砾的粗糙抄起两块石头随时准备迎接暂时被这出其不意画面怔住的另一个男人的攻击,
九儿还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克柔,惊的脖子一缩。
“臭娘们,居然是个毒女人!妈的,今天老子要扒你一层皮!”胖脸的猥琐男震怒万分,迈开大步像只捕食的黑熊一样扑向克柔。
难道天要亡她?她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要承受这接踵而来的灾难
凄惨的大哭出声,她跌跌撞撞的疯狂扔着石头,心灵已经接近崩溃边沿,如雨般无助的泪水滚滚,小嘴泣不成声。
猥琐男本想掐死克柔,却又见她长的乖巧有几分姿色便动了歹念,企图先X后杀。
在体力上克柔永远不是男人的对手,东躲西藏一阵终被这个肥厚的男人扑倒。
如泰山压顶的重量感劈头盖脸袭来,几乎让克柔断了气,纤细的膝盖毫无预警的与乱石重重相撞。
他大骂道,“臭娘们,趁有口气赶快给老子叫吧,叫好听点儿,老子兴许还能把你带回家养着。”
正当猥琐男撕扯克柔衣服的时候,九儿也正张开嘴巴欲咬却见树丛后冒出个莽撞的身影,它机灵的一闪身消失。
因为它特不愿意让克柔知道它跟踪一事,其次也不想在人前暴露身份。
“救命啊……呜呜……放开我……再不滚开我就要报官了”克柔大哭大嚷。
像只被缠住腿的小兔子,拼命蹬着。她不想死,更不想与这个污秽的男人苟合。回忆起卫可叔与她云雨的恐怖场景,她就如临大敌,欲死不能。然而她那可怜的爹爹还在远方的狱中煎熬受罪,她怎能以死求得解脱。
克柔终于明白了生不如死的滋味,身心一瞬间崩溃……
“你们在打架啊?”一道清亮的声线传来,上官小珏如同好奇宝宝一样凑过来看热闹,眨巴着一双稀有的美目。
欲火焚身的猥琐男似乎被当场泼了盆冷水,又震又怒的抡起膀子打量这个体态纤纤的少年。
说真的,猥琐男惊艳的差点忘却自己正扮演强奸犯的角色!若不是见小珏挺直的上半身一马平川,他真的很怀疑这个漂亮孩子的性别。
“上官小珏,快救我啊”
克柔呜咽着嘶喊道,泪水与冷汗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娇小的身体楚楚可怜的抱着树干发抖。
此刻,在克柔心中,小珏已如同神一样伟大,成为了绝望的她心灵的全部依靠。
涌动的崇拜与依赖、信任与欣慰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交织,她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膝盖一软,凄凉的瘫在地上,冰冷的小脸无力贴着粗糙树干。
猥琐男健壮肥硕自然不怕只有他二分之一体积的小珏,他阴笑着从地上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上下颠弄着说道,“小孩回家喝奶去,不然”他拍了拍腰间的匕首做势威胁。
“别吓我,我胆小!”小珏可怜西西的举着斗笠当盾牌节节后退。
猥琐男愈加得意了,大手挥了挥说道,“把背上的包袱和那匹马留下再走。”
“不行,这包裹是我娘给我的,你真的不可以拿哦!很危险的!”小珏天生一张可爱嘟嘟嘴,撅起抗议时的那种样子差点收了猥琐男的魂儿。
刹那克柔重新陷入绝望,她怎么忘了,就小珏那样能自保就不错了。
胸口一阵痛楚,她无奈而悲愤的用额头砸着粗糙树干恸哭哀泣……
“不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猥琐男擦了擦口水凶狠的朝小珏砸去一块石头,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小珏则举着斗笠胡乱躲闪,没几下他就哀号一声躺到地上打滚,似乎是被石头砸中了。只听他火冒三仗的骂到,“狗贼子你眼瞎了吗,这么大斗笠看不见,偏往我脑袋上砸!”
“你这傻子小孩,快他娘的把包袱给我拿来。”
猥琐男垂涎三尺的夺过纯绸缎的包裹,一双大掌伸进里头乱摸一通,突然惨叫连连,接着又滚又爬的朝着后方的大树猛撞,口里不断喷出红色与白色的泡沫,抽搐半天才两腿一蹬见了阎王。
“我不是告诉你很危险了吗,让你不拿你还拿,现在好了,咬到你了吧,痛不痛啊?”小珏宠爱的亲了亲那条刚咬过人的红斑蛇,嘴上说着同情的话,脚丫子却大摇大摆的踩着人家尸体径直朝克柔走去。
“小珏……小珏……”克柔仰着青紫的额头哭成了泪人,没想到小珏能救她。
此刻,小珏如同天神一般耀眼,排山倒海的好感将过去她对他所有的不良印象冲刷的一干二净……
她此时的狼狈与无助是多么的让人心疼,小珏也说不清心中的震撼与复杂,只是收敛了眼中的娇纵与戏谑尽量温柔的解开绳索。
那纤细柔嫩的一双手腕早已磨破皮渗出血,然而伤痕累累的她只是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虎口脱险般的凝视着恩人。
“谢谢谢谢”
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的克柔“哇”的大声开始呜咽。
张开纤细的胳膊疯狂搂住小珏的脖子不肯松手。
仿佛一松手就会落入地狱一般,她不顾羞怯不顾身份的大声哭泣。
哀伤的抽泣声似乎正倾诉着她满腔的恐惧与委屈。
寒冷从脚心升腾至心口,只有抱紧了小珏,抓住了小珏,躲在他怀中才能得到温暖,才会感觉安全。
难以想象克柔这样坚强好面子的女孩脆弱时竟是这般不堪,柔弱的双手用尽力量的抱住眼前的男人,抱住这唯一存在温度的安全。
汲取着他头发上的清香才能让她感觉还有人站在她身边,她不是孤零零的没有依靠,没有保护。
他竟沉默了,温柔了,微笑了。
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似乎已不足以安慰全然吓坏的克柔,干脆来个最温暖也是最危险的拥抱吧。
小珏的瞳仁比任何时候都晶莹都深邃,修长的胳膊牢牢圈住克柔,仿佛两人即将融合在一起。
那样的力气几乎让克柔感觉到疼痛,但惟有这样深刻的提醒才能安抚她濒临绝境死而复生后的疯狂。
“小珏,谢谢,小珏,谢谢,小珏……”
她语无伦次的呢喃,整个人陷入他那散发着一股清凉淡香的温暖怀抱中。
泪水早已浸湿了他胸前大片的衣衫。
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一会儿不许骂我流氓哦!
他坏坏的在克柔耳边呢喃,性感的唇若有若无的擦着那只白净的小耳朵。
阴绝的嘲笑,冷凝的寒光,平静的表情,九儿如蛰伏的凶兽匍匐在枝叶顶端,蓬松的尾巴隐隐发出残虐的光芒……
它有种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耍弄它!
愈是看着那两人它便愈无发控制的浮想联翩,火气冒烟,肺也快气炸了!
顿时脑海一片空白,胸臆如燃烧了一把烈火,却更加道不清了。
它头痛欲裂,暴戾的双眸按下杀意,化做一团光点消失。
人尽可夫的贱人!
小珏的瞳孔里一个光点消失,他笑意渐浓,却依旧我行我素,很是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