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换成什么世道,钱永远是通行无阻的最简捷保障。当克柔将一锭足够分量的银子交于狱卒大哥手中时,一向森严苛刻的崖洲知府大狱也就变得这么回事。
九儿对克柔的爹爹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他对牢房中几只徘徊阴郁的冤魂倒是挺在意。当一只冤魂以为九儿看不见它从而猛向九儿做鬼脸时,冷不防九儿已朝它做了一个更大的鬼脸!说实话,九儿那张布满胡碴的大脸不用做就挺吓人,做了之后竟把那冤魂惊的三魂七魄乱颤。
“爹爹!爹爹!”克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形同枯槁的憔悴男子还是她那健壮魁梧的爹爹吗?
缩在稻草堆里的褴褛冯诺抬起无神双眼,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否则那早已嫁人的宝贝闺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克柔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声哭泣,不在乎这肮脏的环境与霉臭的空气,只痛心疾首抱着爹爹大哭。
爹爹好憔悴,连白发都生出了,脸上还有不少伤痕,定是那些混蛋狱卒严刑逼供的!
“爹爹,我是克柔,我来看你了!你把事情的始末讲给克柔听,克柔一定会救你的!”克柔擦了把眼泪,扶住爹爹肩膀坚定的说道。
“克柔……”冯诺似乎有口难言,他激动的老泪纵横,粗糙大手摸了摸克柔小脸,却无语凝噎。
“爹爹!你快告诉克柔呀!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她不解的问。
“我是个坏蛋,我对不起你娘跟你,还是别管我了,让我去死吧”
克柔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爹爹,他没有顾忌的放声大哭,仿佛内心深处有个让他难以释怀的伤疤。
“爹爹要是死了,娘肯定不会活,爹爹与娘都冤死了,那克柔还活着做什么?!”克柔蹙着眉心,语重心长。
“克柔你相信爹爹吗?”
“相信!”
“爹爹没有碰那个供品一下,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就变成那样了。”
“醒来?你怎么在放供品的地方睡觉?”
“是这样的……”
原来二十几天前,崖洲就开始准备今年的贺岁供品。听说今年这个供品意义非凡,全县就指望它赢得皇帝龙颜大悦从而免除一年徭税。
据闻,此乃上古时期,圣地青丘女巫雕塑,为婆迦楼大神亲自开光,是九尾图腾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吉祥圣物。青丘女巫为大禹之妻涂山部族守护神,是九尾狐之神。
既然是如此高贵的上等宝贝,那摆放此物的包装自然也要精美至及!知府先后花钱请各地能工巧匠前来连夜赶制,后来听说冯诺技艺娴熟,便也聘他前去帮忙打下手。
由于工作太晚,知府便为冯诺提供衣食住宿,条件等同那些大木匠。可祸事偏偏就从这里开始,就在第五天晚上,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冯诺竟中邪般睡不着,却见一绝色仙子调笑床前,那种香味迷的他失去理智竟傻忽忽跟着仙子走出房门。
仙子像个妖精一样挑逗他、勾引他,惹他欲火焚身,最终两人做下苟且之事。可以说整个过程中冯诺毫无反抗之力,一切只能听那仙子安排,最后昏迷不醒。可当他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被一群衙役包围,而那祭祀雕塑的香炉一片狼籍,甚至连雕塑也碎成了一块块永远无法弥补的小片。
冯诺是个好男人,既忠贞又传统,闯下如此大祸他是有口难辩,为了不让五月(克柔娘)伤心,为了脸面,他是宁死也没说出实情但也不承认毁坏供品一事。如此一来,知府大为恼火,便认定冯诺为奸猾之人,既无理辩驳却还抵死不认,当下便押入大牢一个月后行刑!
讲述完后,冯诺已是老泪纵横,他愧疚难当低下头不敢看克柔的眼睛并哀求克柔千万别告诉娘亲。
“爹爹那勾引你的仙子分明是只居心不良的妖精!”已经见过不少妖怪的克柔立刻判断。
“爹如今也这么想的。可当时见她像画中的仙女一样,我便放松警惕。”
“爹爹你别伤心,克柔知道你还是最爱娘与克柔的。这件事我们都不怪你,毕竟是那妖精以妖术害人。根据大梁律法,因供品所犯之罪应先上报朝廷,再由刑部裁决或者由刑部下书移权交本地知府或知府以上官员裁决,所以崖洲知府不能直接判刑,克柔这就为您写状书!”克柔早把先生送的大梁律隶读的滚瓜烂熟,万不能睁眼被那些昏官专断独行。
“刑部就是朝廷那边的吗?”冯诺询问道。
“差不多吧。”
“那王爷管不管了的这事?”
“当然能管。虽然他不是刑部的人,但这江山是他祖宗的,所以供品一事若能引起王爷之类的注意再好不过。”
“爹两天前游街却中途又被押回来,听狱卒说算我好运,威震王邸的十七小王爷路经此地,知府才下令扫除所有晦气的东西。”
“须牧瞻!爹爹咱们有救了,他就是方先生的学生,也就是上次为克柔做定亲婚证的那个年轻人呀!”
“对呀,我还差点忘了!他看上去正直不阿,我们就向他伸冤!”冯诺也在一瞬间看到了曙光。
“爹爹,那你保重!克柔已经给了狱卒许多钱,他们以后不会亏待你的。至于云间克柔还是晚些再回去,现在克柔就去为你写状书争取时间。”
克柔匆匆拜别,步伐之快以至于把一旁始终安静地出奇的九儿给忘了。九儿也未多说什么,躲在角落里随手抓了只冤魂说道,“从今天开始帮我注意有没有什么妖物接近冯诺,特别是与青丘女巫雕塑有关的事情。若能给我提供有利价值,我便吸净你的怨气让你早日投胎!”
冤魂自然是欢欣鼓舞的答应了。
九儿深锁的眉心愈发凝重,有东西盯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