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少年的爆喝,却仍然带着些稚气。
行刑的奴才们见了来人连忙松了手,跪在地上,洛纤纤回头,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遥遥走来,看起来有十余岁的样子。
玉美人也赶紧正了正身姿,说:“扶苏公子怎么来此?”
扶苏?
洛纤纤想,这个孩子竟然是幽蓝的儿子扶苏!
扶苏快走两步上前扶起洛纤纤,问了声:“姑姑没事吧?”
玉美人哼了一声:“公子何必染着晦气,她只不过是你父王抛弃的女人。”
扶苏皱眉,对玉美人说:“我现在要带她走,你有意见?”
毕竟是嬴政的长子,玉美人不敢得罪,她狠狠的甩了下自己的手臂:“既然公子开口,我还能怎样!”
扶苏没有再理会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洛纤纤,虽然臂膀稚嫩,却也能让她依靠慢慢前行。
玉美人见了,嘲笑道:“公子第一次搀扶女人,可真当心!”
洗衣院,扶苏让秋蝉替洛纤纤打来热水,把双脚泡入水中,他的手掌按揉的很轻,可洛纤纤依然疼的是呲牙咧嘴。
扶苏略微惊慌,忙松了手:“要不扶苏替姑姑叫御医吧。”
洛纤纤定定的看着扶苏,他的风韵神采和幽蓝简直如出一辙,唯有那ting直的鼻梁像极了嬴政。
“你该叫我声姨。”想起她最后见幽蓝时她叫她那一声姐姐,洛纤纤说道:“你和你的母亲很像。”
扶苏上前一步,连问:“姨见过我的母妃?”
秀气的嘴唇,冰凉而淡漠的星眸,白皙的皮肤,好像倾国倾城幽蓝的灵魂再现。
洛纤纤没有说话。
扶苏竟然遂防不及的对着她跪拜行了一个大礼,然后郑重的叫了一声:“洛姨。”
洛纤纤连忙弯身去扶他,他说:“还请姨不要见怪,师傅缭在随军出征前曾经嘱咐扶苏要在宫内照顾洛姨,可扶苏前些日子因为去了雍城而让洛姨受苦,是扶苏的不是了。”
雍城……
这个季节正是幽蓝去世的时候,扶苏去雍城为幽蓝扫墓守孝在正常不过了。
洛纤纤这才明白,原来是缭嘱托扶苏对她多加照料。
“洛姨放心,以后又扶苏在,再也不会让洛姨饿肚子了。”
洛纤纤想到玉美人最后说的一句话,便说:“这宫里人多口杂,公子的心到了就行,人还是不要常来的好。”
扶苏淡笑如春风拂面,不以为意的说:“扶苏明白。”他蹲下身子用白色的丝绢擦干了洛纤纤从水里出来的脚,然后扶到踏上,为她盖了被子,又说:“洛姨肚子的是扶苏的弟妹吧?”
“你怎么知道?”洛纤纤苦笑着反问。
扶苏却说:“洛姨既然不喜欢宫中的争斗,那必不愿这孩子记入王家。这个孩子看似名不正言不顺,别人都说是这孩子的不幸,依扶苏看应该是这孩子的大幸才是。”
成人都看不透的真相,却被一个孩童一语点破。若不是身在其中感同身受,怎么能轻易领悟?
“洛姨的苦心扶苏清楚,可洛姨又何必激怒父王,只要洛姨说一句,父王定当是信的。”扶苏垂下了眼睑看着她的脚:“洛姨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洛纤纤肚子里的孩子滚了滚,她的手真自然的搭在肚子上。虽然得罪了嬴政,可是保住了孩子。怀胎竟然坏了两年,这样的怪事让谁听了谁都不信,以嬴政的霸道,这孩子怎么都是不能留的。
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想着和嬴政修好,而是……这孩子恐怕也是在肚子里呆的差不多了,最近这一个半个月恐怕就是要生,这方面她没有经验,所谓的预产期到他这里更是不管用,只能全凭感觉。
洛纤纤想,要真的是在他出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帮她,那才是最危险的。
“扶苏,你这些天少来我这里,看能不能帮洛姨找一个产婆,洛姨怕……”
洛纤纤的话没有说完,扶苏变说:“洛姨放心,扶苏明白。”
有了扶苏的保证,洛纤纤稍微有些安心。以后扶苏也只是偶尔来洗衣房,产婆也帮着找了,只是不能入宫,扶苏说:“若有问题让人通知我,我会尽快领着产婆入宫。”
洛纤纤至少还有些生理常识,不可能一有感觉孩子马上就生吧,有的人还不是哭喊了好几个小时,想想也没有大碍。
最舒服的算是现在伙食好了不少,虽然没有什么补品可顿顿也算是吃上肉了,洛纤纤这辈子都没觉得这肉这么好吃过!
虽然有扶苏的庇佑,可这洗衣房里的伙计还是要做的,因为不能弯腰,秋蝉就只让她帮忙晾衣,洗衣服还是免了。
晌午还是艳阳高照,还没到晚膳时辰,东边天际就飘来大片黑云,急速地扩散,转眼间密布了整个天空。
暴风吹得檐间屋后飞沙走石,本来明媚的晴空,被乌云遮得暗无天日,阴沉可怖。洛纤纤急急地起身,随手捡了雨披,奋力推开被大风顶住的屋门,冲入屋外的晾衣场。
宽敞的晾晒场上,白色的褥罩随着飓风翻卷烈烈而抖,掀起白浪的海洋。她笨拙地穿梭拾捡,不一会肩上就摞了半人高的白单,从头上一直拖到地下。才朝屋走了两步,豆大的雨珠就砸落下来,洇湿的白单吸饱了雨水,沉重万分。
晾衣场本筑在洼地之中,顿时积起了齐鞋深的雨水。洛纤纤深一脚浅一脚地淌水而行,踩上颗滑石。她下意识前倾平衡身体,肩上和腹部额外的压力让我重心不受控制地前移,扑栽在水里。眼睛在大雨中完全睁不开,吃力地侧着撑起身体,腹中却一阵抽痛,手一软,又摔了回去。
下腹的抽搐加剧,洛纤纤仰躺在雨中,如幕布笔直垂坠的褥单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尽力想去抓些什么,只能摸索到湿凉的布单。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