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真君与祁山君二人经几天打量下来,发现殷流采确实不似以前那样时时都活蹦乱跳,遂商量一番,问殷流采要不要随他们二人在临霄界闯荡一番。
“此界中尽是些老魔头,好些还是真仙界名声响当当的,作为后来人,不去拜会一番,实在心痒难耐。”这话既真也不真,实话说,陆真君与祁山君飞升临霄界这多年,一直没这打算。一则是日后早晚有见面的时候,没必要特地前去拜会,二则魔头们从来不似道修那般,讲究个故人故情。
殷流采:“魅魔也在?”
之所以单问魅魔,乃因为殷十三的偶像就是魅魔,虽说见见偶像不算殷十三留下的执念,但若有机会能顺道见一见,殷流采还是很愿意满足一下殷十三的余愿的。
“便知十三要问魅魔……正是,魅魔飞升在此界中,如今他乃号扶摇君。”陆真君之所以能肯定,是早前恰好路途中偶遇扶摇君,那扶摇君即使飞升了几万年,他们不曾亲眼见过。不过,只凭那如欲破纸而出的风姿,便知那是扶摇君,也同时知道了故纸堆里那些描述竟无一字夸张。
“诶,那当真要去拜见一番。”殷流采父辈与扶摇君正是同一时代,殷十三父母本是道门中一流的人物,只是他们生下殷十三时,都已经面临飞升。意外有了殷十三,却已压不住境界,无法停留,是以早早便飞升去了上界。
殷十三的父母与扶摇君旧年交情十分好,扶摇君在魔界余惠颇多,殷十三受那么多关照,也正是因为扶摇君飞升了余荫还在,否则,哪来那么好的事。须知,十三狱狱主中,只殷十三一个根底子浅,余下的皆是魔界名宿之后,或干脆自身就是一方名宿。
扶摇君这样的存在,实不必费心去找,只寻人问一问,便能问到明确方向。扶摇君洞府在一处名为瑶湖的地方,瑶湖附近都属扶摇君洞府所在,瑶湖因瑶花而得名。此时恰逢瑶花盛花期,遍地胭红粉蓝,瑶湖倒映山色花光仿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一般。
扶摇君也不是拿架子的人,闻说故友后人来访,打开禁制便许他们入内。
瑶湖边,扶摇君容洶映花光,衣带映水带,诚是三千界少有的殊色。这般风姿,怪不得真仙界正道诸派的史册上,都留下了大篇幅的溢美之辞,将扶摇君夸得人间难得,古今难见,字字句句夸张得让人觉得那都是闹着玩的。如今见到扶摇君,三人才都知道了,那字字句句的夸张,不过是含蓄至极的客观描述而已。
他看谁,谁便仿如被春天击中,他冲谁笑,谁便觉整个世界的花都开得正好,他坐在那,山也失其峻,水也失其秀,连日月照到他身上都仿佛没了光:“听闻你是阿殷的独女?”
“阿殷是指我爹吗?”殷流采有点蠢蠢的,这么风姿绝世的人面前,大概谁乍见都会有点犯蠢。
“看来便是了,一般傻。”扶摇君示意三人来坐,单把殷流采指到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倒与阿殷只似了三分,也好只三分,若似得多了,岂不又是个处处惹事处处需人跟后头收拾麻烦的。”
陆真君不由失笑:“若这样说,那便不只似三分,是似了十二分。十三早前是界主给她兜着麻烦,到后来是化嗔上仙给她抻着,待化嗔上仙飞升了,还有星罗湖上一大群。”
扶摇君亦笑:“兜兜转转,你竟成了上玄宗弟子,世事果然冥冥中自有定数,阿殷与上玄宗失之交臂,阿殷的独女却成了上玄弟子。阿殷若见了你,必然欢喜,阿殷他极爱上玄宗,只是阴差阳错,到底没缘法。”
说到殷十三父母,殷十三根本没什么印象,她几岁的时候,父母先后飞升,将她留给宗门照应。那宗门并不是什么大宗门,给殷十三的照应委实有限,她又被人哄着将父母留的东西交出去。待到最后,认清宗门中宠她爱她长辈同门的真面目时,殷十三几欲死去,那便是界主捡到从天而降殷十三的时候。
几岁的孩子能记什么,连父母的样子,殷十三都记不全,更别说殷流采,她只能跟扶摇君打哈哈:“我很小时,他们便飞升了,他们……我已不记得什么了。”
“不记得也不碍,你们这些修道的人,情缘深浅有定数,他们会放下你飞升,也必定是因你自有缘法。阿殷极擅易术,若非什么都算到了,必不会这么扔下你,你只要不怨他们,情深不深,想不想,愿见不愿见都不是什么大事。”扶摇君嘴角的笑容十分柔和,这种柔和仿佛能容万物的流水,包容着殷流采的种种“小情绪”。
扶摇君待人,总不只是风姿令人折服,他一眼便知,殷流采心中压着令她无法喘息,几欲窒息的难事:“他们都喊你十三,我也便喊你十三,可好?”
殷流采连连点头,心中却有点无法理解,殷十三也算在魔界吃过见过,却从来没见识过魔界中有像扶摇君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偶尔会在大宗门出现那么一个两个,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出身世家,不管凡世还是修仙世家。他们从小被长辈带在身边,体人心识冷暖,既不目下无尘,也不高高在上,即似温玉,也如春水。
“十三可是在想,这样的人竟出身魔界?”扶摇君语毕含笑看殷流采。
殷流采:……
扶摇君又看向陆真君,陆真君立刻知机地主动给为殷十三解说:“扶摇君的父亲乃是位世族嫡系。”
人人都只知扶摇君的母亲是魔界中什么样的滔天人物,鲜少有提及父亲的,因那位是凡人,一世匆匆,殷十三没关注过,殷流采就更不会去关注了。
“十三,凡事出必有因,凡食果必因早已种果。”
殷流采皱眉:“扶摇君是说,我如今这般苦这般难,皆是我自取的?”
扶摇君摇头:“并非如此,不过,却至少是你曾甘愿领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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