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时骐的名字,乔姌的脸色闪过几秒的疼痛与不自然。
她抿嘴,须臾片刻,才轻声道,“您不用再交给我了,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沈霞秋眼泪夺眶而出,嗓音哽咽,“我知道他对不起你,可是无论怎么样,这是他遗留的最后心愿,明天下午三点,麟雁楼,希望你能来。”
乔姌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沈霞秋看着她走得毫不迟疑,捂着脸,哭得有些悲怆。
“别哭了,这是公共场合。”陆序谦听得有些心烦,语气难免重了些。
沈霞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埋怨,又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他也是你儿子,为什么你就不能公平些呢?”
陆序谦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怎么不公平了,他之前做过什么混账事,你自己不知道。”
沈霞秋以手掩面,哭得难以抑制,声音也断断续续,哪里还有往日的贵妇形象,“可是他已经没了,我可怜的儿子·····。”
这哭声,在寒风萧瑟中显得颇为凄凉。
陆时谦未再说话,目光变得涣散,脸上如风烛之年的残败,那是深深的懊悔与落寞,他的眼前不自然浮现出那个女子。
温婉可人,笑意清浅,宜家宜室。
最后他沉重的闭上眼睛,胸腔起伏剧烈,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剧痛。
沈霞秋余光之中,将他所有的表情收揽而尽,心中恨意已渐渐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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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总裁办公室。
薛凯走了进来,陆时衍整个人半卧在大班台后,背对着他,百叶窗折射出的一道道光线,或深或浅洒在他的身上,烟灰色衬衫变得晦暗不明,盛着一半阴影的侧脸,陡然生一种孤寂的错觉。
“哥?”薛凯试探性的叫了叫他。
半晌都未有回应,薛凯以为他睡着了,准备放下文件就走。
谁知他缓缓转动大班椅,整个人转了过来。
他很静,不是那种冷漠倨傲,也不是收敛锋芒,而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遂而变得空洞乏味。
如行尸走肉般的机器。
这个认知让薛凯本想说出口的话,突然哽在心头。
陆时衍修长指腹轻揉太阳穴,看起来疲倦得很,沙哑道,“事情办完了?”
薛凯视线在他的脸寻了一圈,半晌才缓缓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可以这么说。”
陆时衍盯着他,眼神晦暗不明,又如沉沉雾霭,忽远忽近。
他手指规律的轻敲桌面,没有说话,他在耐心的等薛凯接着说下去。
薛凯咬牙,脸上闪过不自然。
“怎么,还有我们知名大壮薛律师谈不妥的案子,更何况这是一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协议。”最后一句,带着一种莫名的危险。
“不是,协议她签了。”薛凯赶紧从公文包中拿出那份文件放在桌上,可是陆时衍根本没有打开的意思,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支票她没拿?”陆时衍缓缓出声,却有种如千斤重的巨石压在心头的窒息感。
薛凯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哑巴了,还是语言有障碍,不能一次性说完?”陆时衍语气未变。
“她说··”薛凯顿了下,咽了咽口水,不敢看陆时衍的眼睛,低声道,“合作讲究的是利益对等,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也不行。”
陆时衍一只搭在大班椅上的手已拽成拳头,微微骨节作响,青筋乍现,脸上已如乌云压阵的阴沉,偏偏说出的话,似笑非笑,“还真成合作关系了。”
薛凯大气不敢喘,当他得知那个女人就是他表哥念念不忘七年的白月光,朱砂痣,他就知道,这个任务比让他去法庭上唇枪舌战难多了,他仍天真想要去试一试。
可当他看见乔姌那副神定自若,笑而淡雅的表情时,他知道,这是个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务。
心病得心药医。
他薛凯又不是她乔姌的药。
陆时衍想起了她往日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或嗔、或笑、或冷漠、或淡然,统统重重砸在他的心底。
“除了合作之外,非要扯出什么关系的话,就是旧人”
“再见如陌生人,无怨无恨亦无爱。”
“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也不行。”
他闭上眼睛,嘴角笑意延绵,却跌宕起伏,让薛凯眼皮突突直跳。
“哥,你····”
“文件放下,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陆时衍未睁开眼,淡淡对薛凯说。
薛凯心想:这种事,当然得你自己处理
“那我先出去了。”薛凯不安的看了一眼陆时衍,最后还是退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陆时衍睁开眼时,双眸肃杀已被猩红取代,大手狠狠一甩,办公桌的东西悉数砸落。
半晌,才从抽屉中拿出药瓶,抽出两片,生嚼吞下。
等薛凯刚踏出门外,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东西碎地的声音,如鼓点敲击在他心头,久久震得他回不来神。
他哥什么时候情绪变得这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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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姌带了乔帆回了研究所,将诸事安排妥当后,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再三思忖之下,来到了顾汐安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掩着,她轻轻扣了扣,便推门而进。
顾汐安听到敲门声,轻轻说了声进来后,便从病例表中抬起头。
看到来人是乔姌,也不意外,只是将手里的文件合上,对着她莞尔一笑,“乔帆过来了?”
“来了。”乔姌情绪不太好,有些懒懒的。
“最近照顾他很累吧,我都觉得你瘦了一圈了。”顾汐安看着她眼底深厚的一圈乌青,红血丝爬满眼睛,有些心疼。
乔姌伸了伸懒腰,轻松道,“以后我就不用这么忙了,一个星期就来三日,剩下时间在家躺尸做咸鱼。”
顾汐安有些不明所以然,乔姌只要在洛城,没什么特殊情况,几乎每日都是要来看一眼乔帆才放心的,现在说这话,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乔姌对上顾汐安疑惑的眼睛,将那些事大致讲了一遍。
话语清淡,表情恬静。
顾汐安叹气,声音透着无能为力,“对不起,乔姌,方案的制定我也参与了,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如此严格规范你探视的时间。”
“站在医生的角度,你没什么错。再说我知道这都是为了乔帆的病情,不用抱歉。”乔姌轻笑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