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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悠忽论嫁时
    陈于致的谈话不期然被敲门声打断,不由一愣,旋即喊道:“进来!”



    书房房门轻轻被推开,门外陈福疾步走了进来,近前向诸人一一行礼致意完毕,才重新转身面对陈于致说道:“大老爷,刘大人送了拜帖来,说是现在就请大老爷前往知府后衙赴宴。”



    说着陈福俯首,双手托着拜帖送到陈于致面前。



    陈于致心生怀疑,接过拜帖一看,当真时间紧迫,不由一番揣测。未几,陈于致合上拜帖,略一沉思,抬眼看着苏珺兮笑道:“大伯父既然说了会为你细致打算周全安排,就必不会食言。此刻事出突然,大伯父亦不知所为何事,刘大人身份又不同寻常,只怕耽搁不得,你的终身大事,大伯父另寻一个恰当的时间再议,你看如何?”



    陈于致这番话说得信誓旦旦又如此客气,苏珺兮本就松了一口气,闻言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起身,上前一福,谢道:“谢谢大伯父为珺兮操劳挂心。”



    陈于致点点头,挥手示意苏珺兮先离开,待苏珺兮出了书房,才叫抖着手招呼陈于敏过来看帖子。陈于敏接过帖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再抬头,亦是一脸惊疑不定:“不知是何意,我看大哥还是赶快赴宴吧。”



    陈于致颔首,收好帖子,由陈福搀扶着颤巍巍地和陈于敏一前一后地出了书房,行到门口,忽的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二弟,你对二郎和珺兮的婚事有何看法?”



    陈于敏脑中浮现苏珺兮在书房时的紧张谨慎的神态,又想到苏珺兮一贯的不同寻常闺阁女子的做派,自己唯一的嫡子性子竟随了他的大哥,耿直守礼,两人……思及此,心中不由一声叹息,旋即含笑看着陈于致摇摇头,低声说道:“早就商议好的,我对大哥的安排并无意见。只是,如果孩子们有自己的心思,还请大哥成全吧。”



    良久,陈于致才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前行:“罢了,难得你开一次口,且看看他们的心思吧。”



    陈于致稍稍整理了仪容,便坐着轿子一路到了衙门,直接进了后衙,早就候着的小厮见到轿子,连忙上前恭敬地领着陈于致的轿子到了宴客的地点。



    陈于致下了轿,由陈福扶着,一路哆哆嗦嗦地随着领路小厮进了宴客的房间。



    “刘大人,失敬失敬,在下来晚了。”陈于致见刘大人至门口亲迎,连忙颤抖着手致意赔礼。



    刘守敬见不过几日未见,陈于致竟成了此番情状,心中一阵唏嘘,不禁伸手虚扶一把,疑道:“陈大老爷,这……”



    陈于致摆摆手:“不提也罢,不过是年纪大了,禁不起操劳,病来如山倒罢了。”



    刘守敬闻言连忙劝慰:“陈大老爷不过刚知天命,还是要多多保重!”



    陈于致呵呵笑开:“多谢,多谢。”



    说着两人进了大堂,陈于致一眼瞥见一名看着略比自己年轻的男子,一身月白素袍,淡然朴实的气息不见仙风道骨,却透着一股怎么也掩藏不住的逼人气势,身侧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淡蓝的素袍衬得一张未染风霜的脸更加清俊,深沉的眉眼与前方身着月白素袍的年长男子有着几分相似,不禁眼带讶异地看向刘守敬。



    刘守敬会意,走至三人之间,与身着月白素袍的年长男子和一侧的年轻男子介绍道:“李四老爷,李公子,这位便是杭州府杏林世家陈府的大当家陈大老爷。”说罢,又转身对陈于致说道,“陈大老爷,这两位便是东京李氏世家的旁支李四老爷和他的侄儿李景七公子。”



    陈于致一愣,连忙向李四老爷致意:“在下失礼了,真是幸会。”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多看了李景七两眼。



    因是官媒才上门说亲就被他扫地出门,之后又屡屡拒之门外,陈于致倒是从未见过李景七,后来听了他的身世背景和不幸遭遇,不知不觉就带了偏见,以为不过是个寻常的倒霉鳏夫罢了,此刻得见李景七的清朗气度,许是落差太大,几乎惊为天人。



    李四老爷将陈于致面上神色变化的蛛丝马迹一一瞧在眼里,只略略点头回道:“幸会,幸会。”



    “见过陈大老爷。”李景七上前一步,竟然也鲜有地行了一礼,态度甚是恭敬端肃,看得一旁的李四老爷暗暗喷了口气,恨不得立马撕破他那副巴结的嘴脸。



    李景七后退一步,余光瞥见李四老爷的神色,不为所动,只嘴角扬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弧度。这番神色看在李四老爷的眼里,却仿佛带了挑衅,李四老爷前面一口气还没有憋下,这会儿几乎气绝,奈何发作不得,只好强忍了下来。



    “坐,坐。”刘守敬连连说了几声,竟侍候起几人落座来,弄得陈于致骇了一跳,连称不敢。



    李四老爷和李景七却都不以为意,陈于致看在眼里不由暗自惊奇,这两人如何能令刘大人如此殷勤?



    须臾,刘守敬府中仆人鱼贯而入,摆出丰盛菜式。刘守敬又连连招呼三人吃菜喝酒。其间,李四老爷并不提及说亲一事,只和刘守敬忆忆东京往事,和陈于致聊聊杭州风土,李景七坐于一侧,默默地听着,举止专注且颇有风度。



    陈于致由于病中,并不怎么饮酒动筷,言谈间,一直留意着李景七的举动,适才第一印象已然好转,此刻见李四老爷谈吐不凡,而李景七又沉稳内敛、深谙礼仪,深合他意,心中的好感不由又加深了几分。及至宴席结束,李四老爷一直未曾提及说亲,比之前几日锲而不舍的莽撞,今日又显出进退有度的庄重来,陈于致不禁又暗赞了一句。



    宴罢辞别之时,李四老爷对着陈于致拱了拱手,浅笑致歉:“陈大老爷,往日侄儿行事鲁莽,多有冒犯,还请勿怪。”



    陈于致闻言连忙侧身避过此礼,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李四老爷伸手做了个请字,亲自送陈于致上了轿子,等陈于致先行一步,才恢复一贯的逼人气势,单手往身后一背,对一旁的李景七斥道:“满意了?”



    李景七惯性使然,谦恭地对着李四老爷深深一礼:“多谢四叔。”



    李四老爷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瞥了面不改色的李景七一眼,半晌才没好气道:“回去吧,尽是让人收拾你的烂摊子。”



    一旁看着叔侄二人此番情状的刘守敬正哭笑不得,听李四老爷说走连忙上前辞别。



    李四老爷和李景七带着长青策马离开知府后衙,未行多远,忽然不知何处飞来一团不明物体,正冲李景七脸颊飞来,李景七身形一滞,收紧缰绳,电光石火之间伸手一拦,截下不明物体,拿至眼前定睛一看,却只是一团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李景七眉毛一挑,打开纸团一看,端正漂亮的隶书顿时映入眼帘,上书:表哥,我去也,后会有期。



    果然,李景七皱紧眉头,一脸嫌恶地随手将纸团丢给长青,长青正不明所以,迟疑地打开纸团一看,顿时苦笑连连,心道果真是公子的尾巴又来了。



    陈于致才回到陈府,脚都还没有站稳,李景七聘的官媒就跟着来了。陈于致心中不由感慨,略一思索,遣人前去转告媒婆第二日再来,便回了书房。



    陈于致进得书房,不想,眼前周老大夫赫然在座,连忙哆哆嗦嗦地上前致意。



    周老大夫听到动静,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一边顺着自己的一把美髯一边带了责备语气说话:“老陈,你如今行动不便也这么繁文缛节地来去,我看着别扭,你且放下规矩让我宽心几日罢!”



    周老大了陈于致一辈,对陈于致亦有师恩,因此陈于致向来敬重他,虽然他自己是个恪守礼制的人,但早也对周老的脾气见怪不怪了,此刻听闻周老略带责备的话也不再多说,只由陈福扶至书案前坐下。



    此时,仆人送药进来,陈于致连忙喝了药,正要开口,就听周老开门见山:“老陈,你打算把小苏许配给小陈?”



    陈于致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周老所指,心中奇怪周老如何得知此事,一时又暗自思量周老用心,不由含糊道:“尚未有定论。”



    周老一听,换做往日必定又要责怪陈于致在他面前也不爽快,此刻却深合他意,不禁收敛了平日的老顽童性子,正色道:“如此甚好,我正是来说亲的。”



    陈于致一顿,半晌才迟疑地开口:“你的孙辈里,不是已经成了婚的,就是还未及加冠的,哪里有适龄的男子可婚配?”



    周老闻言乐呵呵地朗笑开,笑罢开口,言语间竟是满眼的宠溺:“适龄男子确是没有,适龄女子不就有一个?”



    陈于致顿时响起周老那宝贝得紧的孙女儿周南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看上二郎陈则涛了,不由心中又是几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