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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真相大白时
    终于肯开口了么?苏珺兮一开始信了长玄,以为他确实也被李景七蒙在鼓里,但是后来她发现长玄常常背着她暗自担忧李景七,那神情让她觉得,李景七似乎凶多吉少,再加上上个月,长玄几乎天天往杭州府知府那里跑,每每垂头丧气地回来,她更加觉得长玄定是也瞒了她什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四叔不是劝她安心在杭州府呆着么?她偏偏就要去东京看一看,李景七到底遇到了什么劫难,比玄奘西天取经还坎坷。



    长玄看着苏珺兮,一咬牙,脱口而出:“夫人嫁给公子时,公子不是赠了一块白玉团龙环佩给夫人吗?那团龙环佩所雕刻的龙,不是一般人家所用的吉祥龙凤,而是货真价实的真龙!”



    苏珺兮脑中顿时“嗡”的一声没了思考的能力,良久,才恍惚地从自己的腰侧取下李景七相赠的团龙环佩来,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这世还没有民间不可用龙的禁令,皇家所用之龙与民间所用之龙也并无二致,因此她从未怀疑过,她所得的这块环佩竟然来自皇家……



    “啊!”清霜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半晌,结结巴巴地不可置信道,“小姐,小姐可还记得,去年清霜说的昔日王爷?难道,难道姑爷就是那被贬庶出京来到杭州府的昔日王爷?”



    苏珺兮闻言一怔,迟钝的思维终于重新运转起来,杭州府从未听说过第二位王爷,而李景七突然连夜赶回东京至今杳无音信,眼下种种迹象都表明,那就是李景七无疑,根本由不得苏珺兮有半分的怀疑。



    想着身子一晃,苏珺兮颓然地瘫软在卧榻上,一时又气急,此世天子姓柴,李景七连名字都是假的!苏珺兮暗自咬牙,握着团龙白玉环佩的手越抓越紧,弯曲的骨节顿时泛起悚人的苍白之色。



    一旁的清风和清霜看得惊骇不已,都死死地盯着苏珺兮,深怕她有个闪失意外。跪在地上的长玄看见苏珺兮的此番反应,适才的一鼓作气顿时烟消云散,吓得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良久,苏珺兮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一些,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长玄,仍旧抱了一丝希望,希望这个猜测错了:“东京真有一个李家?李景七和四叔都是李家的人,是么?”



    长玄小心翼翼地看着苏珺兮的神色,轻声说道:“东京确实有个清名在外的李家,但,”长玄见苏珺兮双眸一黯,不由顿了顿,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但四王爷和公子自然不是李家的人。”



    这下苏珺兮再不能心存一丝侥幸!一个被贬庶出京的昔日王爷,如此急匆匆地赶回京城,此后两个月的时间都杳无音讯,那岂不是当真凶多吉少!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苏珺兮不禁暗自心惊,不由默默祈祷,李景七千万别再犯事!



    苏珺兮害怕听到真相,但这不得不问:“公子他所犯何事?此次回东京又是所为何事?长玄,你定要如实说来。”



    长玄见苏珺兮尚且镇定,也不知不觉地定下了心,斟酌着道来:“公子名讳柴景镝,是当今陛下的幼弟,也是陛下唯一的一母同胞的胞弟,自小与陛下亲厚,获封璟亲王。四年前王妃难产过世,小世子没有几日也随王妃而去,我们就再没见过公子昔日的风采,后来的事情大概只有师父才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长玄只是一心跟着公子并不晓得详情。公子犯事时,陛下大怒,而太后娘娘则震惊不已,陛下查封了王府,将公子软禁在京郊别苑长达九个月,却迟迟没有发落。那时东京城中提起王爷都风声鹤唳,长玄晓得每隔几日,就有大臣上疏催决,后来都到了联名日疏的地步,陛下这才将王爷贬为庶民,赐居杭州府,无诏不得入京。”



    长玄顿了顿,又说道:“这次事出突然,长玄是真的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只半夜被师父叫醒,公子交代了我几句就匆匆地和师父随接应之人走了,我连问都没来得及。”



    苏珺兮越听越震惊,疑惑也越来越多,半晌才理出个头绪来,先问道:“公子口中的三哥和娘亲就是陛下和太后娘娘?公子以李景七之名在杭州府生活娶亲,这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说罢又奇怪,婚书并不假,想到杭州府知府刘守敬前后的态度,难道皇帝……



    长玄先点了点头,又说:“李景七之名是陛下默许的,身份户籍也是陛下给的,王爷被贬庶至杭州府民间并无多少人知道,民间各色传言也不知是哪里走漏的风声。娶亲一事,公子上了疏,陛下派了四王爷来主持。公子根本不得通信的自由,一生只得上两次疏,夫人,公子待夫人,长玄本来没有说话的份,但长玄逾越,替公子说话,还请夫人体会!”



    “体会?”清风自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听得长玄替李景七说话,几乎怒不可遏,“那谁来体会小姐?你们居然这么瞒着小姐,你们让小姐情何以堪?”



    苏珺兮虚弱地靠在卧榻一侧,手肘支着扶手,手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此刻她就连静下心来都难,何来精力再去考虑体不体会李景七的事?忽然又苦笑,该是柴景镝的事情才对。



    苏珺兮闭上双眸,重新思量起来,她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此次李景七连夜被召回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再想到平日长玄的焦灼,可见长玄确实也不知道缘故,而皇帝对李景七的态度,从长玄所述来看,倒是有几分兄长的宠爱,但是君心难测,万一……



    苏珺兮再不敢往下想,此事可能还关系到她自己和她腹中的孩子……苏珺兮不胜劳乏,只觉得一头乱麻再不能思考下去,便挥手让长玄起来:“你下去吧,此事容我再仔细想想。”



    长玄犹豫着不敢起来,清风恨道:“你跪着也没用!我且问你,你怎么不试着和姑爷联系?”



    长玄沮丧地叹了口气,起身幽幽说道:“公子身边的人只剩师父和我了,这一去,只怕还是像来杭州府之前一样,被软禁在京郊别苑和外界断了联系,若是,若是更差些,可能还要受牢狱之苦,长玄的信根本到不了他手上,万一还给公子添了麻烦反而得不偿失。”



    清风闻言一时无话,只仍旧恨恨地瞪着长玄,长玄眼下当真也无措,又见苏珺兮一脸倦容,担心她的身体,想了想就与苏珺兮行礼告退。



    长玄一走,清霜连忙上前扶起苏珺兮,清风也跟着上前问道:“小姐,不知道许公子,表少爷可晓得东京的动静?”



    苏珺兮闻言一顿,自己真是慌得乱了阵脚,居然忘记了许云舟,旋即吩咐清风:“你让王叔去请表哥来。”



    清风和清霜不由互视一眼,清霜劝道:“小姐,今日晚了,不若你今日早些歇下,反正本来就打算明日去请表少爷的,也不急这一个晚上。”



    苏珺兮不禁苦笑自己今夜的方寸大乱,轻轻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自去歇下。



    好在苏珺兮许是真的太累,因此倒是没有失眠,辗转了几下便睡着了。清风见了,对清霜低声说道:“你将姑爷的事情告诉王婶吧,我在这里守着小姐。”



    清霜闻言点点头,自去寻了王婶,将事情一一说与她听,王婶听罢震惊不已,半晌才回过神来,竟是抹了一夜的泪,弄得王叔也干瞪了一夜的眼。第二日五更天刚过,王婶便催促王叔前去将许云舟接来,王叔不敢耽搁,连早饭都没有吃就急急地赶去许云舟寄宿的客栈。



    王婶一宿没睡,担忧不减,见还有时间,便独自去了一趟苏家小祠堂,给苏珺兮的爹爹和娘亲上了香,才去厨房准备大家的早饭。



    许云舟才起身,就见王叔一脸愁容地进来,心下一紧,以为苏珺兮出了意外,当即二话不说就随王叔走,等到了苏家客厅,才知苏珺兮还没有起,不由转头目询王叔,王叔这才解释道:“还请表少爷在苏家用早餐,小姐她昨日得了姑爷的消息受了打击,可能不会起太早,具体的事情可否请表少爷等小姐起来,她会亲自与你说。”



    说罢王叔朝许云舟郑重地鞠了一个躬:“老奴谢过表少爷了!”



    许云舟心下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王叔将许云舟送到客房休息,长玄却来了,看着王叔不说话。



    王叔轻声叹了口气,转头对许云舟说道:“也罢,让长玄先与你说说也行。”说罢也不等许云舟答应,王叔便闷头出去了。



    许云舟不由更加纳闷,但转念一想,他一直觉得长玄眼熟,只是没有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于是往桌边一坐,等着长玄开口。



    长玄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对许云舟行了一个礼:“许公子可记得去年璟亲王被陛下贬庶出京,赐居杭州府的事情?”



    许云舟听得莫名,垂眼寻思了半晌,再抬眼看向长玄,脑海中忽然出现的两张脸慢慢重叠,旋即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原璟亲王身边的那个小随从?两年不见变了样子,我倒是没有认出你来。”



    长玄倒没有想到许云舟知道他,点点头。



    什么!许云舟这才将苏珺兮和柴景镝串联起来,惊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你称珺兮夫人,你是说他在杭州府娶了我表妹?”



    长玄偷偷抬眼看着许云舟的脸色,心中揣摩,许家早十来年前就已不问朝政,公子的事情人人避之不及,不知他们会如何打算……想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许云舟呼吸一滞,气得一甩袖子,在屋内来来回回踱了好几趟,才气呼呼地坐下来,气愤之余却是担忧得无以复加:“珺兮是昨日才知道的?她现在可还好?”



    长玄轻声说道:“夫人那里还没有动静,想是无事。”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许公子,若是夫人打算去东京,公子现在会带她去吗?”



    许云舟闻言不由斜睨长玄,长玄忽然感觉到一股隐隐约约的气势缓缓压迫下来,不能让人忽视,不由垂下了头。



    半晌,许云舟才反问:“此刻东京无人知晓珺兮的身份,珺兮若随我去东京,你难道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果然!长玄心中暗自叹气,却也知道此乃人之常情,无从责怪,只低低地回了句晓得便不敢再多说。



    卯时初,苏珺兮才起,一听说许云舟到了,洗漱一番便赶去了客房,见许云舟正等着她一起用早餐,顿时觉得抱歉非常,连忙吩咐王婶送来早餐,在客房里和许云舟将就着一起吃了。



    等食毕早饭,苏珺兮遣散了其他人,屋里只剩了苏珺兮和许云舟两人,顿时安静到了极点。



    苏珺兮脑中已然转了数转,却仍是不知如何开口,只垂首坐着,拳头越握越紧。



    站在一旁的许云舟见苏珺兮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不由淡淡一笑先开了口:“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跟表哥说的?”



    苏珺兮微微一笑,抬头迟疑道:“表哥,我一直没有跟你提起过我的夫君,是因为两个多月以前他就不辞而别去了东京。我心中情绪复杂,又怀了身孕,再加上碰上大伯父突然过世,我便不太愿意去想烦心的事情。”苏珺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但是昨晚,我才晓得他……”



    经过一夜的休息,苏珺兮原来的震惊悉数退散,此刻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委屈不已,说着泪意就不受控制地不断涌上眼眶。苏珺兮抿着淡唇忍了半晌,终于撑不住,低泣起来。



    许云舟见状心中一慌,顿时手足无措,伸出手又不敢乱动,怕唐突了苏珺兮,半晌才自嘲不已,自己是珺兮的亲表哥呢!可不就是她的兄长?就当都是小时候吧。想着上前轻轻将苏珺兮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安抚着。



    苏珺兮被许云舟搂着,许多时日构筑起的勇气和淡然瞬间崩塌,只紧紧地抓着许云舟的衣襟泣不成声,几乎将许云舟的衣裳都扯乱了。



    许久,埋在许云舟怀里的苏珺兮的肩膀不再起伏,抓着许云舟衣襟的手也渐渐地松了手劲,许云舟才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递给苏珺兮。



    苏珺兮接过,自许云舟的怀里起来,侧首拭干了脸。如此哭一场,倒是宣泄了不少焦虑和慌乱的情绪,苏珺兮总算恢复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寻思着怎么对许云舟开口。



    许云舟明白苏珺兮常年寄于陈府篱下,养成了如今这小心翼翼的性子,有时候甚至钻了牛角尖,心内寻思,不若还是自己来说吧,省得她如此纠结伤神,于是伸手轻轻捏了捏苏珺兮的脸颊:“我都晓得了,你告诉表哥你要作何打算?”



    苏珺兮一愣,转头怔怔地看着许云舟,半晌才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垂眸说道:“我想即刻去东京,表哥愿意与我同行吗?”



    此话说得委婉,许云舟却明白苏珺兮在问他许家在此事上的立场。



    许云舟静静地看了苏珺兮一会儿,才条分缕析一一解释给苏珺兮听:“几年前东华之乱涉案者甚众,加上此事难以采得证据,陛下担心引起大臣和百姓的恐慌,因此不曾赶尽杀绝,只处决了主要头目和证据确凿的党羽。这次的起因,我猜是陛下的新政,原五皇子余党势要借此给陛下添点阻碍,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回就连太后也因私动自己的食实封资助他而遭到御史台弹劾,气得凤体欠安,就是陛下也无可奈何。即便陛下有心容他,他这么一个身份,往后还不知会出多少这样的事情,你跟着他岂不受牵累?”



    许云舟顿了顿,又问道:“你可是已经想清楚了?若是从此避了他,许家自还有能力护着你。而你一旦前去东京,许家势必也要卷入其中,爷爷若是知晓此事,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但结果如何,却仍是未知数。”



    许云舟说得明明白白,甚至做了保证,许家会支持她的选择,苏珺兮心中感激,但是她该如何选择?



    想着苏珺兮起身,缓缓踱至博古架前,半晌,才低低地对许云舟说道:“表哥,爹爹临终前将我托付给大伯父,唯独我的婚事是要我自己做主的。”



    许云舟闻言一顿,旋即恍然,淡淡一笑:“爷爷该信姑父对姑姑的一片真心了。”



    良久,许云舟思忖半晌又开了口:“表哥还有一事须说明白,许家早已不问朝政,爷爷虽然数次拒绝了陛下的暗示,不肯重返朝堂,却有心为陛下新政肃清朝野,若你要去东京,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可以让爷爷不必重返朝堂而如愿,你可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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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默不作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