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绳子松开的一刹那,慕岩皓完全不在意楚佳愧疚的泪水,一把从她手中抢过烟卷与洋火,用颤抖的双手把烟卷点燃塞在口中,时隔几分钟后,岩皓的身体才平静下来,心情也渐渐舒畅。
岩皓眯着眼睛沉醉于迷雾之中,享受着白粉带给他的快感。其实岩皓的烟瘾并不是太大,没有像其他的瘾君子用鼻子吸,只是他没有坚强的毅力来戒掉它。
“岩皓,你真不打算戒了吗?”
岩皓这才想到楚佳,他抬头看着泪眼汪汪的楚佳,心中很是纠结,他愧对于家人,愧对于慕庆伯父对自己如此坦诚的一席话,愧对于在监狱的父亲,可是,他真的受不了戒烟的痛苦,一想到刚刚那种蚂蚁啃噬肌肤、骨头、各个经脉的痛苦他就不寒而栗。
在岩皓不停地思想斗争后,他狠狠咬着牙道:“不戒了,对不起,楚佳。”
“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不管你戒不戒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真心实意的待我,可是,上房那里我们怎么交待?他们对你的期望值如此之高,听到你坚定的要戒毒,他们很是欣慰,并且对于犯下的错误既往不咎。”此刻的楚佳比岩皓更加纠结,她不忍心看到家人失望的表情,更不想看到岩皓遭到大家的轻视。
“你告诉他们,我已经戒掉了,不,再过上两天。”
楚佳很是诧异,她从没接触过毒品,除了岩皓,她更没有接触过其他吸食毒品的人,因此并不理解岩皓为什么还要忍受两天的煎熬。
“好了,把我捆起来,等到我烟瘾犯了再松开。”楚佳按照岩皓的指示把他再次困住,只是这次她吸取教训,她把绳子随便一缠,仅仅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不行,再紧一些,这样松松垮垮的太假,万一奶奶伯父他们来,看到绳子系成这样绝对不信。”楚佳没有办法,只得二话不说把绳子紧了紧。
“把窗子开大些,放一下屋中的气味,还有,把烟藏在床底下。”
楚佳完成岩皓的一切要求后,静静地坐在床上,望着恢复正常的岩皓,心中很是担忧,“听说最近禁烟局查的特别厉害,万一被他们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佳,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眼看烟土快不多了,我又不好出去,只能你替我跑一趟了。”
楚佳虽然害怕这么做,但为了岩皓她在所不惜。楚佳拉住岩皓被困住的胳膊,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鼻子清楚的闻到他身上刺鼻的味道,在那一瞬间,她有些后悔刚刚的决定,可是,一回想起岩皓犯烟瘾时狰狞的面孔,她还是选择点头同意帮助岩皓。
岩皓明白自己对不起楚佳,便暗自发誓,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一日,便会对楚佳加倍的好,加倍的疼爱。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楚佳乌黑的秀发,一股清香扑入鼻中,使得他整个人都清爽了。
“我一直都没敢问你是怎么染上毒品的,现在能告诉我吗?”
“因为欧阳传荣,他送给我了一盒烟土,但我并不知道里面被日本人放了白粉,直到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他打电话,可是,为时已晚,我已经上瘾了,只能当做不知情,为的就是能顺利购买到烟土。”
“这个欧阳传荣真不是东西,爷爷对他这么好他居然这么害你,不过事已至此,再说无益了。”楚佳抬起头,真诚的望着岩皓,“为了我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听说禁烟局在北平、天津到处抓捕吸食毒品的人,同意戒掉的他们会从轻处理,可是拒戒的是要枪毙的。”
岩皓吻了一下楚佳的额头,“放心,我不会离你而去。”楚佳再也不顾这令人恶心的气温,激动的抱住了岩皓。
慕夕美坐在窗前,静静地聆听雨声,再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舒展,心中很是甜蜜与温馨,这是这些天唯一能让她感到欣慰与踏实的雨夜。
夕美用双手支撑着娇嫩的小脸,心中反复回忆着舒展告诉她逃脱的经过,每次细想,都感觉自己也随着舒展深陷其境,那种惊险与恐惧令她内心无法平复。
“欧阳小姐不知情况如何?”夕美很是担忧欧阳旖旎,毕竟她是为了舒展才受了伤,现在舒展弃她而去回到自己的身边,她的内心更是不得安宁,对旖旎满心歉意,她无法阻止自己要去见她的冲动,她必须得知晓旖旎是否安好,否则她不会踏实的与舒展在一起。
夕美拿起油纸伞,转头看了一眼舒展英俊的面孔,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不安,但在自己的愧疚的情绪下,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
夕美撑着伞嘱咐了邻居大婶,自己找了一辆黄包车匆匆离去。
夜晚的医院是如此的宁静,这种宁静甚至令人毛骨悚然,夕美走在空无一人的白色走廊中,心中的恐惧使得她不得不双肩蜷缩在一起,睁大了眼睛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直到看到护士办公室的灯亮着,她轻舒一口气,紧绷的弦才得以放松。
夕美询问了一下护士,才得知欧阳旖旎的病房,她快步走到病房门口,在推门的时候她定格住了,她的思绪飞快旋转,真到该面对旖旎时她却不知该如何张口去说。
就在夕美狠下心推门时,听到屋内有脚步声,她快速躲在了隔壁病房,从门缝里看到欧阳瑾钧陪着欧阳传荣离开,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瑾钧要送欧阳传荣去车站,便拍了拍胸脯,自言自语道:“估计她们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夕美刚要开门出去,看到病床上的病人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夕美露出尴尬的笑容,对病人点头说抱歉。
在尴尬的局面中,夕美也顾不得见到旖旎要说些什么了,快速走到旖旎的旁边,望着被纱布包裹着的旖旎犹豫不决,不是因为夕美愧疚,而是她不知旖旎是否睡熟,不敢贸然去打扰她。
“瑾钧,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夕美听到旖旎张口说话紧张不已,刚想回应,就听到旖旎继续道:“我好渴。”夕美把旖旎扶起来,把桌上的杯子递到了她的手中。
旖旎感到身边这个人双手很柔弱,不像是个男人,便喝了一口,冷静道:“你是谁?”
“我是慕夕美。”夕美见旖旎询问,只得沉稳回应。
旖旎一听是夕美,冷笑的几声,她整个脸都埋在厚厚的纱布中,夕美无法猜测旖旎此刻是什么心情,反倒她自己听到旖旎的冷笑心中无比忐忑。
笑声停止后,旖旎把手中的杯子顺着声音的来源砸了出去,随后就听到夕美痛苦的叫声,旖旎便得意的大笑起来。
夕美被着突如其来的杯子砸的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拾起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当她再次直视旖旎时,却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反而无比的轻松,或许因为旖旎对自己的发泄,她心中才稍微有了一丝心安,“欧阳小姐,我们能否谈一谈?”
“和我谈?你是不是糊涂了?”
夕美听出旖旎的诧异,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后才想起旖旎根本看不到,只得继续回道:“是。”
“好,我们之间能谈的只有展哥,我想你此次前来也是因为他。”
“是。”
“他还好吗?”
夕美听到旖旎一提到舒展语气顿时变得如此温柔,心中不知是把舒展受伤的真实情况告诉她还是用好理由让她宽心。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是不是不好?不行,我要去看他。”旖旎说完便摸索着下床,夕美赶紧制止道:“他没事,真的,希望你能相信我。”
旖旎虽停止了动作,但心中仍是不敢相信,“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很明显舒展很糟糕,而你不知该如何对我说。”
“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只是感动,你一心为舒展我感动,你不顾自己的安慰我感动,你对舒展无私的爱我更感动。”夕美一开始只是想用舒展安好来稳定旖旎的情绪,没想到说着说着居然真的留下感动的泪水。
旖旎冷笑了一声,“我能感动你却感动不了展哥,我为了他已经千疮百孔,可他仍旧选择你,而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是,你误会他了,他心里对你深感愧疚,还坦白的告诉我你永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夕美顿了顿继续道:“以后不管你有什么困难,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帮助你,哪怕会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旖旎一把抓住夕美的胳膊,顺着她的胳膊下移,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既然舒展愧疚你也感动,能不能把他让给我?”
夕美没想到旖旎会这么说,只得愣在那里。旖旎见夕美再次没有回应,恳求道:“我求你了,我现在为了舒展已经毁容了看不见了,没有人会娶这样一个人,我现在只有舒展,唯有他会娶我,希望你能成全。”
“可是,我——”
“我们都是女人,你相信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情,清楚我现在的处境。”旖旎还是听不到夕美的回应,激动的跪在了床上,拉着夕美的手真诚道:“慕小姐,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请你可怜可怜我这个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