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罗真嘿嘿一笑,道:“大汗,我是昨晚到的,看到有程越的大军在城外宿营,就也在城外休息了一晚,本来想早上去找程越比试一下,结果他军中的人说他已经进城,我就又找到了程越家里去。他家人告诉我他已经上朝了,我没办法才赶过来的。”
忽必烈笑道:“那你为什么要私下找程越较量?怕了么?”
斡罗真咧嘴一笑,道:“大汗,我这样做是想给程越留个脸面,不想当着这么多人把他打个半死。可他偏偏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不想再等明天了,就现在过来打他!”
忽必烈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挑战程越!你可知道他连败朕的三路大军,号称不败?”
斡罗真冷哼一声,道:“那又怎么样?靠武器我也行!有本事面对面地打,躲到武器后面算什么好汉!”
斡罗真嗓门太大,厚载门的四面楼结构本就是为观赏歌舞,有利于声音的传播,所以斡罗真说的话被四周的几千达官显贵、嫔妃宫女听得清清楚楚。听完心里都明白,今天的歌舞还在其次,斡罗真和程越的一番龙争虎斗已是不可避免。
完泽和囊加真几年不见斡罗真,都没想到他竟然已经长得这样高大强壮。当初他放言,不成为弘吉剌第一勇士没脸娶公主,看来他真的已经做到了。
可是现在怎么办?程越比他矮将半个头,也远没有他那一身硬梆梆的大块肌肉,真要打起来,谁都知道结果会是哪个获胜。程越如果当众受辱,会不会就此愤然离去?不行,不管斡罗真怎么说,都要制止这场比试。
完泽不方便出面,囊加真起身走到斡罗真面前道:“斡罗真,你为什么要找大都督比试?大都督是统兵的大将,根本用不着打得过你。真要比试,就在北征时领兵作战,看谁的战功更大!”
囊加真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连想看好戏的忽必烈都频频点头,觉得确实有道理。
忽必烈打的主意是,嘴上劝说斡罗真不要生事,实际上却让斡罗真给程越一个深刻的教训,这样才能压制程越的气焰,也让那些先后被程越打败的蒙古诸将找回一些士气。
然后,他再出面慰问程越,多加赏赐,呵斥那些敢于讥讽程越的人,程越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公主嫁过去后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忽必烈戎马一生,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胸中的一口恶气憋了许久,总要找机会发泄一下。
另外,也要防止程越骑到蒙古人脖子上去。现在蒙古各军已经不太敢惹程越,忽必烈对此忧心忡忡。只要斡罗真打败程越,军心士气就可以重新振作,忽必烈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斡罗真见囊加真站出来为程越说话,生气地道:“我不服他就向他挑战!他如果不敢接受就是孬种!有什么好说的?”
斡罗真这些话都特地用汉语,就是要说给程越听。
四面八方的人视线都落到程越身上,心里都晓得利害。程越一旦拉不下脸,接受了斡罗真的挑战,后面生出什么事端就很难讲了。而如果程越受了伤,那除了忽必烈,没人能收拾得了这个烂摊子。
察必大皇后难得地开了口,道:“斡罗真,你这么高大,赢了有什么稀奇?又算什么英雄好汉了?不许胡闹!”
斡罗真急忙伏低身体,听着察必的教训,不敢再叫嚣。
程越在他们说话时一直不动声色,这时看完所有人的反应后,终于振臂而起,慢条斯理地走到忽必烈面前,与斡罗真肩并肩站好,一字一顿地道:“既然斡罗真不远千里而来。臣就接受他的挑战!”
“哗——”程越算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一片哗然。几千人的惊叹声汇聚在一起,四面俱是“嗡嗡”的声音。
忽必烈又惊又喜,勉强压抑住喜色,摆出一副担心的样子对程越道:“程越,斡罗真年轻气盛,你不必理会他,若是伤到了你,就算是朕,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程越心中冷笑,忽必烈表面上是劝和,实际却是火上浇油。这个老家伙,不给他一点教训,他还以为自己好欺负!
程越躬身为礼,道:“多谢大汗关怀,臣感激不尽。不过,臣活到二十岁,从来没有逃避过任何人的挑衅,过去不会,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好!”忽必烈与诸王、大臣们听到程越此言一出,无不拍手叫好!不管他们对程越怎么想,程越无畏的勇气确实令人敬佩。
忽必烈按捺住兴奋的心情,尽量平静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尽量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程越心中暗骂,斡罗真果然马上接口道:“大汗,这可不行。就算受了点伤,胜负也难以确定,一定要打到有一个人投降为止!”
忽必烈乐得险些眉飞色舞起来。
斡罗真毕竟年纪小,自己用话一引,他马上就跳进自己设定的陷阱。这下好了,程越只有公开认输才能避免更大的伤害,忽必烈最想看到的一幕即将在现场的几千人面前上演。哈哈,程越,你也有今天,看你如何丢脸!
忽必烈虽在拼命地掩饰笑意,但那种难言的激动却怎么也藏不住。察必和南必知他甚深,都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们不愿看到程越当众认输,对忽必烈的想法不以为然,但却无法阻止这场较量的上演。
斡罗真见忽必烈不反对他说的话,嘿嘿一笑,向程越拱了拱手,道:“请!”说着就向中间的木台上走去。
程越突然出声道:“慢着。”
斡罗真和众人都不禁一怔,斡罗真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急切地道:“大都督不是怕了吧?放心,我不会故意打伤你。”
程越摇了摇头,笑道:“你想多了,就凭你,还没法让我害怕。你一大早先去了我在城外的军营,又到了我家中,刚刚赶到这里,一定有些疲劳,先坐下歇一会儿吧。我先下去,随便找个人打发了,再来与你交手,这样你输了也没话说,免得说我胜之不武。”
斡罗真面色一变,忽必烈和诸王也紧张起来。
程越这样讲,说明他有必胜的信心,难道他真的是一个技击的高手?没听说过他与谁交过手啊(程越与张彦交手的事情被程越当庭要求群臣保密,与脱欢交手也被保密)。
程越不待斡罗真答应,自顾自地走下北楼与木台连接的楼梯,站到巨大的木台上,负手环顾着四面楼中的几千人,微微一笑。再向着北楼上下的众多蒙古大将喝道:“尔等身为大元猛将,敢于与我交手的上台来!不要做缩头乌龟!”
“我来!”
“我才不怕你!”
“别跟我抢!”
“闪开!”
元军众将闻言无不大怒,暴喝声中,又是“轰隆隆”一片推椅倒桌的声音,一百多名大将几乎全都站起身要下去与程越拼个高下。反正程越手中也没有武器,谁怕谁?
众将蜂拥往楼梯上抢,有几名大将挤在前头。后面的人一看,自知比不上这几位,就不再上前,回去坐好观战。
跟随伯颜征南的奥鲁赤和唆都冲在最前面,他们两个都是蒙古万户,出了名的猛将,却在常州城被程越压得喘不过气,一直想找机会报复。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谁肯错过?即使两个人关系很好,也各不相让,都要与程越一对一地对决。
后面的人被他们堵住去路,只好也都退回去,只剩他们两个推挤着向前。
程越向他们勾了勾手,淡然道:“来都来了,就一起上吧,你们两个之间较什么劲。”
奥鲁赤和唆都闻言又是大怒。奥鲁赤还好,唆都气得暴跳如雷,甩开奥鲁赤第一个冲上木台,喝道:“不用别人,我一个人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说完这句话,立刻怒吼着扑向程越。
唆都虽愤怒,但他半生征战,对敌经验丰富无比,头脑极为冷静,面对程越他更加小心。扑是扑上去了,但两眼紧盯着程越的双手,随时准备变招。
程越见他扑上来,举起两手迎住唆都的双手与他对抗。
唆都心中冷笑,就这种本事还想一个打两个?奥鲁赤如果插手你怎么办?
想到这里战意更盛,右手摆脱程越的左手试图抓住程越的衣服,要用蒙古摔跤法将他摔倒。
没等唆都抓住程越,程越借势闪电般窜入唆都的身下,两手抡起唆都的左手臂一个过肩摔,将唆都摔得七荤八素。好在他皮粗肉厚,惊骇之余,还要挣扎着爬起来。
围观众人的惊呼声刚发出,程越已朝他肚子上直冲了一拳,纵然没有使太大的力量,依旧疼得唆都满地打滚。
好快的拳!
程越冷笑道:“你不是要打得我满地找牙么?现在谁在打滚呢?你想摔我,我就摔你,你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