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妾欢声笑语,程越对掌柜冷冷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若是再不痛改前非,正派做人经商,我担保你活不长久!”
掌柜吓得浑身一激灵,又是跪到地上连连叩首,口称恕罪。
程越不再理睬他,转身对一直在旁边的书生笑道:“你能仗义执言,可说是读书人的楷模,不知尊姓大名,我也好有个称呼。”
书生大喜,激动地行礼道:“回禀大都督,不才与大都督算是本家,名文海,字钜夫,号雪楼,又号远斋,刚刚考中科举,正要为大都督效力。”
程越蓦然一怔,原来是程钜夫!这可真是太好了!又一回想,方才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没看到你的名字,原来你没用名字却用了号,前二十名里,的确有个叫程远斋的。”
程钜夫这才知道自己的名次居然进了前二十,更加高兴,一揖至地,郑重地道:“不才千里迢迢从大都南下至苏州科举,正是一心要为大都督效命,日后定当兢兢业业,死而后已!”
程越也喜不自禁,他在大都找过程钜夫,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想他竟在苏州!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程越笑道:“好,好,我在大都时,曾派人去你叔父程飞卿那里打听过,他只说你出去游学,未明去处,我一直以为憾事,没想到你居然高中!哈哈,你来得正好!说说看,你之前去了哪里?”
程钜夫的叔父程飞卿是建昌通判,元军攻入建昌时,程飞卿降元,程钜夫被带到大都。忽必烈见他颇有见识,让他入了翰林。
后来程越与伯颜谈判,收回江西全境,程钜夫见大宋得存,程越又在大宋锐意进取,景象日新月异,不由心向大宋,于是便以游学为名,离开大都南下,找到了自己的同窗吴澄。
吴澄同样以才学名动四方,程钜夫到的时候,吴澄正与当地的名士黄西卿与郑松一起刻苦钻研,见到程钜夫来寻他,十分高兴,留他住了下来一起攻读。后来得知程越要举行第一次科举,四人大喜,皆有意报效,遂先考过抚州,再去建昌,最后到了苏州,住在寺庙之中参加大考,放榜时一并考中。
程钜夫因叔父投降蒙古,心中不安,担心被拒录,于是在考试时以号为名,险些让程越错过这位后来的名臣。
吴澄、黄西卿与郑松三人因战乱都很贫困,唯独程钜夫薄有资财,于是他主动负担了四人的生计。四人皆中,程钜夫大喜,想买一个漆碗写上四人的名字以资纪念,不料竟在这里遇上大都督,还挺身而出,为大都督的妾室仗义执言,未来的仕途岂非大好?
程越听程钜夫讲完,得知另外三人也跟着一起来了苏州,喜出望外。虽然他们三人没有在前一百位的名单里,但他们的才学都是有的。尤其是吴澄,是可与程钜夫并称的大才,只不过太过专心于经典,大概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没有考得太好。
程越笑道:“你们四人,都是我要找的人才,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我会记得你们。”
程钜夫满心欢喜,向程越深深一揖,不想打扰程越,正要转身离开,程越挑出四个漆碗递到他面前,道:“这四个碗送给你们,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另外你要带我的一句话给其他三人——实务远比经典重要,要做好官,就不要每日沉溺于考据解释,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典籍再精通,无法运用到实处,终究不过一团废纸,且记。”
程钜夫顿悟,接过程越手中的碗,深施一礼道:“是,多谢大都督指教。”
程越微微一笑,道:“去吧。”
程钜夫连连施礼,告辞而去。
真金望着程钜夫远去的背影,笑道:“此人倒是有趣。”
程越笑道:“程钜夫素有才干,他到苏州来应试,大合我的心意。”
真金道:“听你的意思,其他三人要稍逊一筹吧?”
程越点头道:“倒也未必见得,全看他们以后能不能转过性子来。我一向以为,与其皓首穷经,不如经世致用,古之先贤说过什么,为官者不宜过分钻研。”
真金也爱好儒学,当下反复琢磨程越的这几句话,越想越是有理,不禁为之叹服。
付清了货款,程越带着众人走出了店铺,掌柜的在他们身后忙不迭地打躬作揖,程越也不理会。
程越一行人来得早,这条街上此时已越来越热闹,程越担心太受人注目,立即让大家分散开来,继续在街上随意游玩。
南必牵着铁蔑赤不知去了哪里,忽都鲁坚迷失和王璋也跟着南必,因此程越身边最小的就是忽答迭迷失、南阿不剌两名小郡主和季子。三名少女活泼可爱,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都想要尝试,程越也随她们买,一会儿的工夫,连程越的嘴里都塞满了各种美食和几样小玩具,弄得程越哭笑不得。
真金等人对繁华的街道也啧啧称奇,好在真金一向节俭,才没有逢店必逛,但同样玩得开心。
察八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却逛得身心舒畅,不由叹道:“大都要是能这样繁华就好了,我们汗国就更不要提了。想想看,苏州的人口比我们整个汗国都多,啧啧,真是厉害!我们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一天哪。”
脱脱羡慕地道:“是啊,我们再大的集会也聚不到这么多人,人山人海的,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真想让父汗他们也过来看看,享几天福。”
程越笑了笑,正要答话,忽听到身后的柔娘远远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做什么?滚开!”
柔娘可是程越的心中肉,程越听得面色一沉,寻声望去,果然发现,他们一行人的身后,不知何时跟上了一群浮浪公子,一个个涂脂抹粉,身穿锦绣,头发上还簪着各种鲜花,举止猥亵,满脸色眯眯的淫笑,怎么看怎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