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顾漫捧着纸盒,独自一人站在海边。
海水一阵阵地冲刷过来,击打在她脚下的石头,高处,蟾月散出的冷光凄凄美美,使得夜里的海面,也似乎异样的宁静。
她将纸盒一扔,内里的衣物散落在海面上,纸盒也在海面一个沉浮,又斜斜地飘浮着,一波轻柔的海浪冲来,随着那击打岩石后碎散的些许浪花,海浪将它们卷离了海边。
顾漫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经过传送门和几处云台,进入欲界第四天,回到欲界第四天北部她出生成长的那座小镇时,已是中午,被拔了毛的三足金乌散出炙热的阳光,街上,许多人跟她打着招呼。
“顾漫,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怎么都没看到你?”
“顾漫,这条飞鱼拿去吧,回家炖给你爹喝。”
“顾漫,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她微笑着,应对所有的问候,小的时候,总是觉得欲界既无聊又无趣,她的生活应该不只局限在这种地方,明明是上三天,有仙有神的地方,但这里的家长里短,感觉就像是人间一般,每个人都有若蚂蚁一样卑微地活着。
她想要离开这里,至于这样的念头,是从什么时候生起的,她也记不清了。
也许……是在那个时候吧?
顾漫的家,是在巷子最尽头的红檐宅院,这种建筑,在人间界恐怕至少要在宋明以前才能见到,清朝时就已经很少出现。
方一进入宅院,一个洗衣服的女人抬起头来,惊喜地叫道:“顾漫?”
“娘!”顾漫静静地立在那里。
顾漫的母亲裴从雁,出身于道门的窈冥真阳门,她的外公论起辈份,还是窈冥真阳门掌门的师叔。不过窈冥真阳门的道法,原本就传男不传女,而裴从雁又因为与欲界的凡人私奔,而与家门闹翻,且连生下来的都是女孩子,算是彻底失去了回归窈冥真阳门的可能,再加上连玉女也不是,连色界都进不了,自嫁人之后,便一直留在欲界。
看到女儿回来,裴从雁自是又惊又喜,从女儿手中接过邻居送的飞鱼,放在一边,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问道:“顾漫,你怎的这时候回来了?难道是……”
“娘,你放心,”顾漫在母亲怀中笑着,“女儿的能力娘亲你还不知道么?他们怎么会看不中女儿?只是今天刚好放假,所以我来看一看娘,等一下还要回去的。”
“如果实在做不到的话,也不要太勉强了。”
“说了,娘你放心就是……我没事的!”
裴从雁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当然是非常的放心,在这个孩子柔柔弱弱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许多人难以发觉的智慧和才干,她甚至相信,没有让顾漫进入道门,是道门的损失。只不过,虽然知道顾漫的才干,但她去的毕竟是那种地方,身为母亲,总是避免不了的会担心一下。
“先去见你爹,”裴从雁将她松开,“饿了吧,我给你煮些好吃的……”
顾漫进入了屋子,躺在外头的,却是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的老者。
看到他的样子,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裴从雁当年宁可放弃家门也要与他私奔的男子。
这个“老者”正是顾漫的父亲顾潇,事实上,他比裴从雁还要小上几岁,当年裴从雁跟着他私奔,许多人都裴从雁是跟了一个“小白脸”,是被他的年轻和相貌给骗住,直到顾潇变成这个样子,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裴从雁依旧不肯抛下他们父女回家,这种传言才慢慢的消了下去。
顾潇虽然只是欲界的凡人,但原本也是一名上三天的大能,所以才有机会认识裴从雁,裴从雁嫁给了他,并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但也因此被其父亲从“玉皇簿”上除名,不再是道门中人,无法回她自幼出身和长大的色界,顾潇虽因娶到贤妻而自感幸福,却也时时遗憾,没能让她们母女拥有更好的生活,于是拼命赚取功德,以图换得九品仙方,又或是能得到进入道门的机会,但因一次,暗中接下非各天宫发下的“私活”,终为妖魔所害,毒瘴入体,变成残废。
因为是“私活”,上三天自然也无义务救他,只是将他从黄簿上除名,不追究他所犯过错,这对上三天来说,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但对于这个小家庭来说,自然是飞来的横祸。
顾漫坐在床边,已是难以动弹,甚至连意识都模糊不清的顾潇艰难地扭头向她看来。
顾漫轻轻地说道:“爹……我回来了!不过我等一下又要走了,爹你放心,你和娘都放心好了,女儿不会有事的!爹你知道吗,女儿这一次参加‘无垠星空’新人组的选拔,可是排在第二名的,虽然没能够第一个通过考核,多少有些遗憾就是。然后呢,这一次的考试,女儿终于抢到了第一名,他们都在夸女儿,说女儿可以直接进入无限小组,所以呢……女儿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暂时不能回来,不过你们只管放心好了,女儿一定会成功闯过无垠星空的‘新人修罗场’,等女儿进入了‘天地双杀’,就可以赚取更多的功德,求到仙丹后,就会回来,治好爹爹……”
老人已经不太听得懂她在说什么,虽然如此,她那充满幸福的微笑,却依旧让他感到安心。另一边,裴从雁来到门口,听到女儿的话,搓着眼泪,露出欣慰的笑容……
留在家里吃完饭,顾漫向母亲告别。母亲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让她保重的话,她却只是微笑着,让母亲放下心来。
离开了家,义无反顾地走在路上,许多人向她打着招呼,她却没有再去理会。
傍晚时,到了另一座城镇,找了一家酒吧,不停地喝着酒。
在她身后,霓虹炫动,红绿蓝三色光束飞快的转动,各色的光点铺出惑人的炫彩,人头涌动,在灯光与快节奏的音乐下舞动,她却只是坐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