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士中有人冷笑道:“凭什么,凭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妖言惑众,祸乱社稷!”说罢推搡一把,将那人押着随车马走远。
等到官兵散去,酒馆前众人摇头叹息,也自行散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又继续往回走,前方街角处琴声袅袅,一名瞎眼老人拉着胡琴,沙哑唱着地方小曲,路人偶有过去,往破碗中丢下一两个小钱。
走过他身边,秦惊羽瞥见他破烂的衣衫,心生怜悯,从腰间掏出个小银元宝,想想不妥,径直走近过去,将钱塞进那双枯瘦的大手中。
“谢谢好人!谢谢!”老人摸索着将钱收好,琴杆拉动几下,凄怆又唱。
这回秦惊羽听清楚了,他唱的是:“鱼目混珠,认贼作父,妻离子散家破亡……”西烈口音甚重,不知是哪一出的曲目。
两人回到客店休息了下,待得初更时分,即换上夜行衣装,顺着白天认下的路来到宫墙之外,见宫门外有卫士镇守,悄步绕到一株大树后躲避,待卫士不注意,银翼带她轻轻跃入宫墙。
眼见殿阁处处,道路迂回,却不知兰萨居于何处,至于那位先帝皇后,更是渺无踪迹,一时大费踌躇,只得靠着高墙阴暗处慢慢走着,心想只有抓到一名卫士或是太监来逼问。
两人放轻脚步,走了小半个时辰,不见丝毫端倪,秦惊羽按下心中急躁,寻思这西烈皇宫占地宽广,皇帝寝宫好找,但那囚人之所却不好寻,务须沉住了气,今晚不成,明晚再来,纵然须花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日,也是没有办法。
这么一想,脚步更加谨慎,绕过一条回廊,忽见花丛中灯光闪动,两人对望一眼,忙缩身在假山之后,过不多时,只见四名太监模样的人提了宫灯,引着一人过来,后面还跟着数名黑衣侍卫。
“好了,送到此处即可,余下的路我都记得,尔等回去复命吧。”那人走上一座石桥,站定开口,因为背对着她,一时也看不清面容,只是单听声音便是温润清朗,那相貌再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是,小人告退。”那四人恭敬行了礼,原路退下。
黑衣人见状上前,低声道:“殿下,夜深露重,你的腿……”
“没事,我站一会就回房去。”他摆摆手,姿势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此时月色融融,凉风习习,那人站在桥上,衣衫被风吹得鼓荡,隐隐有种萧寒之意,那背影竟是如斯熟悉,就像是……她梦中见过的那个人!
夜风中,只见他对月仰望,悠悠叹息——
“我都等了这样久……为何……你还不来……”
他看起来很是消瘦,弱不禁风,宽大的衣衫像是披挂在身上,被风一吹,好似要飘起来。
秦惊羽看着那道背影,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她梦中的那个人,只是她之前从未见过他,为何会在她梦里出现?
“银翼,你看他……”转头去看,却见银翼也是一瞬不眨盯着他,眸底闪过一丝震惊。
“不是说……死了吗……”他喃喃自语。
“谁死了?”秦惊羽不满拍拍他的脸,低道,“他旁边那几名黑衣人,你看到没有,他们穿的是南越服饰,还叫他殿下,他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为首的黑衣人她在天京也见过,当日苦苦哀求甚至不惜动用武力要带她去南越,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男子便是那南越二皇子,萧焰。
银翼蹙眉,像是看异类一样看着她:“你……不认识他?”
秦惊羽好笑反问:“我应该认识他吗?”心中倒是在想,那黑衣人口口声声要自己去见他们殿下,如今银翼又是这副表情,难不成她以前真的认识这个萧焰?
不管认不认识,反正现在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呢……他以前……”银翼欲言又止,语气有些迟疑。
以前……她都不记得了啊!
叹了口气,秦惊羽低声道:“都跟你说了几百遍了,我掉下悬崖,把很多事情都忘了的。”想了想,又撇嘴道,“不过你们每一个人我都记得,至于这个人,他是南越二皇子,跟他大哥萧冥那是一丘之貉,坏事做尽,我那么惦记他干嘛?”
两人在旁这么一阵窃窃私语,那石桥上的男子蓦然转身,朝他们藏身之处低喝道:“谁?”
他这么一喝,那队黑衣人齐刷刷拔出腰间的长刀来。
“糟了,被发现了,快走——”秦惊羽吐了吐舌头,拉着银翼就往后退,心道这距离隔得甚远,凭着银翼的轻身功夫,还怕甩不掉他?
初来乍到,地盘还没踩熟,她可不想就这么无谓干一架!
不过一瞥之下看清那人面容五官,心底倒是狠狠惊艳了一把,那狭眸晶莹闪耀,像是海面上细碎的星光,挺直的鼻宛若刀削,再配上张弧度完美的薄唇,丝毫不输给雷牧歌!
可惜了,这样的帅哥,却是敌非友……
如此想着,脚步毫不停歇,两人在假山石缝里左穿右转,在夜色掩护下,迅速退向前方黑暗的园林。
银翼开始还有些犹豫,到了后来却是使出全力,夹住她的胳膊鬼魅般在高墙屋顶上跳跃奔驰。
那些黑衣人武功不弱,但在高手面前还是稍逊一筹,没追出几步,就追丢了人,反倒是那男子追着两人一路疾驰。
秦惊羽回眸望去,见他紧跟在两人后面不远,不管他们怎么加速,始终与之保持五十步的距离,像条尾巴似的甩也甩不掉,其武功竟不在银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