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将言璟煜剩下的食物端到自己面前,知道他吃东西时经常会剩下,所以一开始她给自己拿的食物也并不多,这会儿将他留下的食物一起消灭掉,一顿早餐也就差不多吃个七八分饱了。
林暮年本来没什么食欲,但看着她真的一点都不剩的吃掉,也没好意思将食物剩在碗里不吃,只能勉为其难的吃着。
可难吃,难吃,真的难吃,就没一点符合他的口味,那春卷的皮硬邦邦的像石头,吞肚子里面,仿佛还能感觉到它从嗓子眼一直刮到肠道里的刺痛。
这是什么鬼东西!
待言念带着言璟煜起身,他立马不客气的甩掉筷子,也跟着立起来,面无表情的自己率先走掉,刚到车上,就拧起眉,捂住胃,嘴里低低咒骂一句,吩咐了前头开车的钱俊坤一声,“去买瓶胃药回来。”
这几年,他的胃病似乎愈发的严重起来,除了应酬,现在是刻意的不怎么在外面吃饭,这个月似乎都没有再发作,却因为这个女人,又功亏一篑。
“好。”路边正有一家药店,钱俊坤领命,急急地奔下车,买了药又买了矿泉水,回来时遇见正坐进霍铮车里的言念,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药上数秒,才淡淡地移开,下一秒,却听她说:“胃病的时候,尽量少吃刺激性和凉的东西。”
钱俊坤已经越过他们的身子,特地顿住转回来,想看个真切她的表情,却见她已经钻进车里,车子疾驰而走。他飒飒地继续走,走了几步,又掉转头到便利店里去拿了杯开水,才上了车,递给林暮年。
林暮年睨着那杯开水,探手去拿那瓶矿泉水。
钱俊坤壮着胆子收起那瓶水,将开水塞到林暮年手里,解释说:“刚才回来时遇到璟煜他妈咪,说是胃病的时候不能喝凉的和吃刺激性的东西,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给您换成开水了。”
他留了个心眼,不喊她叫霍太太,又讨好的说:“我看,她好像挺担心您的,刚才看着我手里的药,眉头那皱的,都快成蝴蝶结了。”
这人吹牛起来,也是不找边际。
可林暮年听了,却怔怔地发起了神来,默杵一会儿,还是就着这杯开水吞下药,然后毫无情绪地吩咐,“出发。”
……
霍铮送着言念母子俩去幼儿园,车子经过林暮年的车,他的视线透过后视镜,落在那车身上,神色不怎么好。
过了会儿,他淡淡地开口:“你这样,会让他有所误会。”
言念抿着唇,默默不语。
心中也恼自己,可刚刚看到那胃药,那句话像是不经过她的大脑,就那么潜意识的说出口,想收回来时,已然来不及,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这会儿他这么一提及,心里就更懊悔了。
但愿他身边的那助理不是个多嘴的。
哎,可看着,偏偏就是一个多嘴的形象。
言念杵着手搭在窗上,脑袋靠在手上,有些烦躁的样子,不管了,多嘴就多嘴吧,反正只是一句善意的提醒,这没什么。
她努力安慰自己,全然不看霍铮比她还纠结的神情。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打算,早上早餐的邀请,他甚至是出于目的性的故意邀请。想在那男人面前秀恩爱,秀所有权,秀一切可以刺激到男人的事,甚至故意和言璟煜互动的比平常还更热切亲密,只想让这男人知道这才是现实,让这男人知难而退。
可她那么淡淡的一句话,击得他一早上的努力,功亏一篑的全没掉,反倒自己的心里落下了一大片阴霾。
车子抵达幼儿园时,霍铮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念念,你想没想过,回到那男人的身边?”
言念蹙着眉,不语。
孩子这么大,她从未在孩子面前提及过半点有关他父亲的事情,甚至有时候,还会刻意的不去提及。
言璟煜刚上学那会儿,天天抓着她问爸爸的事情,她含糊回答了几次,总是转移掉话题,渐渐的,孩子也就问的少了。
她已经缄口沉默,可霍铮还要再三相问。
下车时,言璟煜扯了扯言念的衣摆,眼里懵懵懂懂的,蕴藏着期待,“妈咪,爹地说的男人,是我亲爸吗?那他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言念抬起的脚,就那么硬生生的顿了住。
霍铮也意识到自己的过失,连忙跟着下车,抱起言璟煜往学校方向走去,边转移话题说:“我这个爹地在这里,你还问别人,这不是存心要伤爹地的心吗?走,爹地带你去学校,陪你一起见老师和小朋友们,听说有好多小美女哦!”
到底年纪小,容易岔开话题。
言璟煜不给面子的撇嘴,“女人都是粘人的动物,我才不稀罕。”
言璟煜颜值高,在国外念幼儿园的那一年里,班里那些金发碧眼的小孩子,几乎都要围着他转圈,争先恐后的在他面前表现,有点争宠的意味存在。
有一次,俩小女孩一人拽着一只他的胳膊,彼此往反方向拽,扯得他都觉得人快要撕裂般。从此,他对女性的印象,在那个时候开始,就一落千丈,除了自己的妈咪,几乎就很少与女性有接触。
孩子送到学校,一切事宜交代完毕,言念就直接将孩子交给了老师。
言璟煜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哭闹,只是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满眼都是失落感。
言念跟着霍铮回到车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沉重了些,说:“霍铮,我不想在孩子的面前提及过多有关他父亲的事,所以…”
霍铮开走车子,抱歉的说:“对不起,是我一时大意,放心,不会有下次。”
一路沉默,车子驶回酒店楼下,言念下车,要关上门的瞬间,淡淡地又开口了,“霍铮,回国后你应该也会挺忙的,以后要没什么事…你就不要来找我了,孩子学校的问题,谢谢你,还有这几年你对我们的照顾,也谢谢你。我…我走了,再见。”
道别,更像是诀别。
像是早就预料之中的事,霍铮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可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不由得捏得发紧,“念念,不管在哪里,我们都还是朋友,你的担心我理解,可我…有些事你不说我也清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犹豫什么,你放心吧,有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没头没尾的回答,他清楚什么?
言念愣神的看着他开车离开,回到酒店的房间,从行李箱里拿出那份被她藏了几年的合同,然后拨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的时间,又下楼出了酒店,打的离开。
车子停在霍宅,她付钱下车,走进屋,一眼瞧见坐在沙发上的霍御雷,几年不见,似乎苍老了许多,两鬓有白发横生,眉眼角处,有了几条年轮似的鱼尾纹,却仍然但不住他与生俱来的气魄。
霍御雷端坐在沙发上,拐杖立在他的面前,而他两手执在拐杖的头,挺直着身板看她,沉静数秒的时间,才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她说:“言小姐,坐。”
言念缓缓端坐在他的面前,不躲不避的迎上他的视线,唇角浅笑吟吟,“霍老爷,我来履行我们最后的承诺。”
她将合同搁置在桌上,从包里掏出笔,在他面前亲自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霍御雷,“霍老爷,该您了。”
霍御雷盯着她,“急什么,看你做得也挺熟练的,怎么没考虑继续做下去,毕竟,我对你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不争不抢,我儿子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女人,我不介意你延长合同,继续做下去,或者,长期做下去。”
言念微微扬起的嘴角,愈发的灿烂些,多年的历练,足够她练就一张厚脸皮,他的话,早构不成什么侮辱。
她笑说:“您的目的是让霍铮变得有责任和担当,以至继承您的事业,而在一个月前,您就已经公开发布会,霍氏将由霍铮继承,按情况来说,我理应上个月就来找您签下这份解约合同。霍老爷,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
霍御雷抬头,第一次将视线认真的落在她的身上,仔细地审视,然后噙着笑开口,“言小姐总能让我感到意外。可惜的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霍铮答应我继承家业的条件是,你的自由归他管。”
他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另一份合同,递给言念,“霍铮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这份合同,是他愿意出国和回国继承家业的真正原因,我将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转给了他,所以,如果你想结束这份关系,恐怕,你得亲自去找霍铮了。”
言念脸上的笑意,瞬间冷凝住,“什么意思!”
霍御雷说:“你看看合同,不就知道了。言小姐这么聪慧,不用我再解释也该明白的。”
言念将合同甩到桌面上,霍地站起,“霍老爷,我不是物品,这是我们之间的条约,您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