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心尖颤动，在这一千八百多个的深夜里，她又何尝不是每个午夜梦回，都能看见他的身影，仿佛就在身边。



    感概中，她去推开了他的身子，拒绝了他的亲热，脸上夹着红晕，说：“我…来那个了。”



    “……”林暮年炙热的眼神，龟裂了一地，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无奈。



    太滑稽。



    言念憋着笑，听他吼叫，“怎么又来了！”



    “每个月一次，这不是很正常的么？”言念解释，轻轻笑出。



    林暮年立马没劲了下来，“算了，我还是去陪儿子。”



    这人，欲求不满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言念也不管他，窝进被子里就入睡，半夜来的月经，闹得一整夜都睡不好。



    下午躺床上睡了一下午，可感觉还是睡不好，干脆起身下楼，没见到林暮年和孩子的身影。



    张姨过来说：“先生带着孩子出去玩去了。”



    “有说去哪里吗？”言念问。



    “说是柯家。”



    提及柯家，言念就拧起了眉，心中想起顾甜，便给顾爸打了个电话。



    顾路远接到言念的电话时，正在照顾着顾甜吃药，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都那么苍老无力，“念念啊，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我正在给甜甜喂药，待会儿再给你回电话好不？”



    言念想了想，“算了，我过去看看你们。”



    她挂了电话，换上衣服就出门，不会开车，又是晚上，便麻烦了李叔送一趟。



    顾家还是以前的顾家，可似乎已经没了以前的欢乐。



    言念到时，顾路远才将将哄着顾甜吃完药，就这么喂个药，已经折腾的顾路远直不起腰杆子。



    岁数也不算很大，可这几年，白发就那么迅速的增长的，都要覆盖住他黑色的头发。



    “顾爸，您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甜甜。”言念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进顾甜的房间去。



    硕大的房间，没有了曾经七彩斑斓的颜色。



    顾甜看见她来，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回了头，继续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



    “甜甜，今天晚饭吃了吗？”言念问，顾甜没有回答，她就自己说自己的，“我们好久都没有出去逛街了，我回国这么久了，也都还没有出去逛过，要不哪天你陪我去逛逛街？我们去看电影，最近好像新出了一部悬疑片子，听看过的人都说不错呢。”



    顾甜抬头看她，平静的眼底突然就涌起了泪花，“馒头，我想孩子了。”



    言念所有的话，便都噎在了嗓子口，仿佛有腥甜的东西卡在喉咙里，吞吐难上难下。



    她过去，只将顾甜轻轻的揉在怀中，“甜甜，孩子…将来还是会有的，你想要几个，只要你想，都是可以的。”



    顾甜趴在她的怀里呜咽，“孩子多无辜啊，我只要一睡下，就能感觉到孩子在我的身边，孩子怨恨我，怪我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他。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抡着拳头捶凶，言念阻止住，“甜甜，你别这样，顾爸又要担心你了。你就算不顾你自己，你也看看顾爸，他这几年为了照顾你，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他每天要公司和家里来回的跑，出门的时候还要担心你在家里有没有好好的乖乖的，你可曾为他考虑过？”



    言念顿了许久，坐下来与她直视，“你几个月的孩子失去，就这么鬼样子，那你有没有想过，顾爸养了你二十几年，将你捧在手心里当珠宝似的供着，如果你出事了，顾爸会怎么样？”



    她握住顾甜的手，紧紧的，“甜甜，五年了，你该走出你的阴影，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好，站在最闪耀的高点，让那么伤害你的人从此只能抬高着头仰慕你，后悔对你所做的一切！你的人生不该停滞在这个悲痛里，然后就这样了无的过一辈子！”



    五年前，在她出国的一个月后，就接到了顾爸的电话，悲痛万分的讲着顾甜的遭遇，她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回国。



    然后就看到陷入死亡地带的顾甜，那么天真烂漫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像是被人抽了筋扒了皮，睁着眼看人，却仿佛毫无生命迹象。



    顾爸说，她的孩子流掉了。



    顾爸说，是被人下了滑胎药。



    顾爸说，柯盛认为孩子是甜甜自己打掉的。



    从此顾甜就在深渊里，一蹶不振。



    医生诊断说，得了抑郁症。



    那段时间，顾甜对什么东西都有阴影，喝的东西不敢喝，药不肯吃。



    那些东西对她来说，仿佛都掺杂着那令她绝望的滑胎药，而她潜意识里自己折断了孩子已经滑掉的事情，拒绝任何她认为有害的东西。



    后来，顾爸将顾甜接回了顾家，言念在顾家照顾了她一段时间，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怕刺激到顾甜，又怕被那个她一直躲着的男人看到，她就回了法国。



    一直到生下孩子，才在有时间的时候，偷偷飞回来看他们，然后又偷偷飞回去。



    这么来回的，也就过了这么几年。



    每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只有生过孩子的母亲，才能深刻的体会到。



    她甚至能体会到顾甜的痛苦，可她不能再这么让顾甜继续活在悲痛中，几年了，该让她清醒了。



    她坚持说：“甜甜，我们出去逛逛吧，好不好？”



    顾路远走进房间，站在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叹气说：“念念，算了，你还是别勉强她了。只要她一直能像现在这样安静，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我老了，如果哪天走了……还得托你照顾着她了。”



    太悲观了。



    顾甜仰头视线落在顾路远的身上，满头的白发苍苍，哪里还是那个曾经她引以为傲，认为是全世界最帅的父亲。



    她扑过去，窝进顾爸的怀中，哇的就大声哭了出来，只知道一直傻叫着，“爸…爸…”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从顾路远怀中抬起头来时，她的情绪便稳定了下来，“爸，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为自己好好活着，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我很好，我会很好的。这些年，爸，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我。”



    顾甜有史以来，第一次坐在餐桌上好好吃饭，安静木纳的像机械，可就这样，都已经让顾路远感动的两眼泪花直流。



    言念晚上留在顾家，能说的动顾甜，当然要趁热打铁的更加激励她。



    她跟顾甜一起休息，两个人同床共枕，仿佛回到了读书年代，聊着那时候的趣事，那时候的喜欢，那时候的感动。



    两姐妹抱头痛哭着。



    第二天起来两人眼睛都肿的像灯笼，对上彼此的面孔，相视笑开。



    一晚上安静的手机，在这会儿响起。言念拿起来一看，是林暮年的，赶紧拿出去接听了电话，“这么早就打电话来，干嘛？”



    心里也是挺意外，居然一晚上都没有打电话给她查岗。



    想来是李叔说的他才放心，不然以他的性格……啧啧！



    “老公打电话给老婆，还需要理由吗？”林暮年默了默才问，“顾甜，怎么样了？”



    “你觉得会怎么样？”一个从小被人捧在手心，什么风都没经过的女人，在突然碰见狂风大浪时，能会好？



    言念没好气的说，“柯盛让你问的吧，你告诉你那兄弟，要还是个男子汉，就自己解决问题。”



    “柯盛是柯盛的事，他的脑要一时被驴给踢了，我也没办法是吧。但我是我，我只是单纯的帮他问句话，你怎么能将火气撒在我的身上呢。”林暮年声音里满是无辜。



    “……”你这么不要脸的直接撇下自己的兄弟，在老婆的面前卖萌求好感，真的好么？



    言念叹了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又不是不知道甜甜的性格，怎么能每次都那么容易轻信别人的耳边风呢，活该死他！”



    林暮年在电脑那头说：“你不知道有句话叫，越在乎越卑微？柯盛太在乎她，所以总是担心有一天顾甜会离他而去，所以一遇到事情，总是会激动的失去理智，每个男人都是，包括你老公也是。”



    言念忍不住就呵呵笑了，“林先生，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卑微过了？每次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就不会卑微一点？”



    “我这不是缺乏自信，所以想用蛮力征服你嘛，你老公我一颗丹心照明月，你怎么能这么质疑呢？”林暮年在那头轻笑，“总之，柯盛也尝到教训了，这么几年了，却一次都见不到顾甜的面，你以为他就不煎熬吗？老婆心胸开阔，就不要与那傻小子计较了，记得替他在顾甜面前没有几句。怎么说，我们的发展有一半是他们的功劳，是不？”



    “呵呵，”言念咬牙，“我还真得好好的谢谢他的功劳，让我现在这么操劳！”



    林暮年装傻，“我老婆果然开明。”



    “滚！一大早的，耍什么宝！”言念大吼一声，啪嗒将手机挂掉。



    心情，却没来由的大好，甜甜蜜蜜的。



    她家男人撒起娇来，也是挺傲娇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