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过，保守估计，顾路远的病尚且还能拖个一个月左右，但如果只要再发病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这话，一个礼拜前的那位权威肺癌专家，在走廊的时候，与林暮年和言念说过，俩人一直没将这话传达进顾甜的耳里。



    看着顾路远最近病房挺稳定的，没想到说发病就发病。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愿看到，可还是发生了。



    亲人逝去，总会是难过痛苦的。



    顾甜趴在顾路远的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长到这么大，就只失去过两次亲人，一次林墨，但最开始只以为他在美国，又是言念的负心汉，心里存着负气，虽然后来知道，但因为相隔了五年的时间，乍一知道的时候会难过，可一段时间后，心情就渐渐好转。



    但这次，是从小到大，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管她遇到任何事都不离不弃的父亲，是她人生中最安全最伟大的支柱。



    尽管心里做了无数次的准备，可当真的发生时，还是有一万个不能接受事实的理由。



    顾甜的情绪一直激动不下，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让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



    ……



    顾路远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不知道是镇定剂的作用，还是顾甜真的缓和出了劲来，自医院离开后，她整个人冷静异常，比平时在公司处理突发状况时，还要冷静百倍，甚至在葬礼上，所有宾客跟她行礼，就算是脸上挂着泪，她都会记得去有礼有数的一一鞠躬回去。



    言念看着，心中却是一直隐隐不安，这太不像她平时的风格了，就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她陪在顾甜身边，孝服下的手一直握着顾甜的手，与她一起面对所有宾客，一起鞠躬。



    整场葬礼，几乎都是柯盛和林暮年安排下来的，也不知道哪里传出的风，大家知道这层关系后，好些平时没什么来往的人，也都跑来参加葬礼，一场葬礼，竟然也能弄出个宾客满席。



    言孟志也去，他与顾路远原就是好友，因为言念的这层关系，两人之间的见面，都是背着孩子的，可却也从来没有听顾路远提及过生病的事。顾路远一直替他照顾着孩子，他是感激的，可一想到没有看出顾路远生病的事，心中又充满了愧疚。



    吊丧完成，出发去墓地上时，言孟志去找了言念，“念念，既然在历城了，就常回回家吧，爸做了很多错事，可这中间，也有好多你不了解的事，我希望你哪天你有空了，我好好解释一次给你听，爸爸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只希望在未来的有生之年，能与你好好的做一对父女。这么些年来，我们都没有好好的相处过，我不希望到老了，还留下对你的遗憾，人这一生本来就短暂，说走就走的，将来走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顾路远还尚躺在棺材里，这会儿感概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再怎么恨，可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自从听到闵诗萍的话后，她对母亲与父亲之间的真正关系，也是颇为好奇，她还有很多疑问要解答，如果能知道，自然是好的。



    这回，言念没有拒绝，干脆的说：“好，有时间我会去一趟言宅。”



    是言宅，还不是家，尽管对言孟志的恨，没有以前的那么强烈，可毫无阶梯的将言宅当家，她试问心胸还没那么宽广。



    这回去墓地的人，并不多，拒绝了所有相送的人，只留下几位顾路远平生交好的朋友，然后就是一些亲戚，言孟志自然也在其中。



    一群人望眼过去，全穿戴着黑漆漆的服侍，沉默的表情，缄默的气氛，沉重的哀悼，形成着一股黑暗的力量，盘旋在所有人的周身，太过哀痛，所有人都期期艾艾的或默默的流泪，或低低的哭泣。



    悲痛，似乎连天气都影响下来，天色晦暗，没一会儿就下起雨来。



    上午还晴天万里的，谁会想到带雨具呢，在这庄严沉重的一刻，谁还会去顾及这些东西。



    濛濛细雨，久了，也够淋湿人一身的衣裳。



    顾甜立在最前头，柯盛并肩在她的身边，言念与林暮年站在顾甜的另一侧。



    看着他们鞠躬，然后，所有人也都跟着鞠躬下来。



    雨水打在所有人的脸上，与眼泪汇聚在一起，顾甜一整天竖立起来的坚强，在这一刻崩解。她的身子冷冷颤抖起来，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那么悲伤。



    言念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身边的两个男人，都揽着她们的肩膀。



    雨水打在她们的身上，刺骨的凉，还好，有他们的温暖在坚持着她们。



    ……



    葬礼结束，回到顾家后，言念就一直陪着顾甜住在顾家，顾甜像是一蹶不振，从葬礼结束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柯盛也一直守在顾家，亲自照顾顾甜一个礼拜，她的病才有所好转。



    对于柯盛的照顾，顾甜甚至连哼声都没有，还很配合着柯盛的吃药休息，生病好的第一天，就跑去公司上班，谁的劝阻也不听。



    柯盛每天的重心，几乎都在诗雅的公司里，连自己家里的公司，都丢到了一边，柯爸和柯妈全力支持着儿子追回儿媳妇，俩二老都退休了，还因为他重出江湖去掌管公司。



    可顾甜自从生病好后，就测底的疏远了柯盛，除去工作上的必要，就能不见他就不见，甚至顾家，都不愿再让柯盛踏进去半步。



    言念白天回到别墅那里，晚上过去陪顾甜一起休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能听到顾甜悲戚万分的哭泣，她从不在言念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哭声，落在言念的心里，成了酸酸涩涩的疼惜，她揽着顾甜的肩膀，不知道什么安慰，只一直说着：“你还有我，还有我……”



    后来说多了，突然就有感而发，“甜甜，顾爸虽然不在了，可他依然会在天堂里看着我们，而我们呢，唯有生活的越发的好，让他们看到光彩亮丽的我们，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证明啊，证明我们活的很好，至少这样，他们才不会在遥远的天堂之上，还担心着我们。就像我的母亲，我会努力拼搏，积极向上，只希望她在上面的时候，能安安心心的。”



    安慰人的心灵鸡汤，可这些年，她过的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