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酒吧的三尺小台上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唱天后Mylene的California时,苏次才恍然觉着这才是巴黎,这才应该是巴黎,歌声里有属于巴黎的空灵和妩媚。只是这种属于巴黎的优雅没能持续更久就很快便被另一种吵杂的声音取代,是一首曾经火过的英文歌曲。
苏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唱歌的金发络腮胡男人,心里有寂寥。她低头喝了口点好的果酒,随即又回头朝疯狂扯着嗓子吼叫的络腮男看去,在身材魁梧的男人身后的一堆爵士鼓里,苏次注意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穿一件黑色Tee坐在那里抑扬顿挫的敲击鼓点,身姿里有极强的爆发力不断的喷射出来,瞬间点燃酒吧里所有暖昧的因子。
可也就是这时,苏次分明发现那个神情冷漠又认真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马赛港口遇见的陆骁。眼前的男人,不是马赛港口那个穿一袭军绿色风衣、也不是咖啡馆里穿棉布衬衣充满阳光的男人,也不是那个让她熟悉又陌生的神情温和却言辞犀利的男人,而是瞬间转变成巴黎某个小酒吧里的神秘爵士鼓手。
她对他,有了瞬间的改观。
苏次呆坐在酒吧柔软的大红沙发里对眼前的场景,恍如隔世。时光飞快的在她和他之间拉开一条巨大的口子,只剩下她一人隔岸凝望。台上的陆骁依旧埋首奋力的敲击鼓点,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让她的神经变得敏感而脆弱,似乎随时能因为他一个更有力的敲击而灰飞烟灭。她忽然就想到一句话,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一整晚陆骁一共给三个驻点歌手配乐,打了十四首歌曲。五颜六色的灯光下,苏次远远的看见他额上有细密的汗珠,绵延不绝的蔓延至鬓角。那个瞬间里,她一闪神,忽而忘记了四周里的一切。
凌晨一点的时候陆骁才下台,他没有到吧台喝任何饮料和酒就收拾好东西直接从后台离开。只跟络腮胡打了个招呼后,走的很安静。
酒吧后门的街道口,苏次双手插在外套的衣袋里站在一盏莹白的路灯下。直到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闯入她耳朵的时候,苏次转头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渐渐的朝她靠近。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来者的脸,只有一堵不容忽视并且高大的墙朝自己走来。
“陆骁?”在黑影距离不到一米的时候苏次小声的叫出来,小巷子里的脚步声嘎然而止,“真的是你呀!”
苏次欣喜的表情溢满脸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骁看见苏次的时候显然一愣,随即他就她对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正是这洁白让苏次找到了属于马赛的那种纯粹和干净,这种直接的干净让苏次有转瞬即逝的眩晕。
“我来这里找点东西。”苏次依旧把手插在口袋里,和陆骁并肩而行,“你呢?”她歪着头注视着他的侧脸在小巷昏暗的灯光下迷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