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赛回来后的苏次开始沉迷于她公寓那间小小的厨房,除了上课的时间外她几乎都泡在里面没出来。结果则是她在BNP账户上用于食物的花费几乎是来法这些年来开销最多的一个月,而好的结果是她的法式烹饪技术有了质的飞跃。比如BoeufBourguignon(勃艮第炖牛肉)跟覆盆子奶酪,苏次已经可以轻车熟路的不看菜谱进行烹调和制作,并且味道和卖相都尚可。
之所以突然转性对法式烹饪大感兴趣不是因为写稿需要灵感,而是那天在马赛她无意中听闻陆骁喜欢传统法餐,其中最爱的一道就有勃艮第炖牛肉。至于覆盆子奶酪是她自己一直以来的爱。
那天杜泽来找她的时候正好赶上她的牛肉大餐。一进屋杜泽就被勃艮第的香味迷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苏次举着木勺子笑眯眯的站在厨房里,俨然一个大厨模样。
杜泽一见苏次这模样,立刻竖起大拇指,连声夸道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动起厨来也是一把手。
苏次笑嘻嘻的不去辩驳,管她小龙女还是佟湘玉,这会儿只要有人夸她的炖牛肉味道好才是硬道理。
不等时间到,杜泽已经熬不住要求苏次把牛肉起出锅了。苏次怪嗔他的贪嘴一边心满意足的看杜泽对她三个多小时的劳动成果赞不绝口。他说:“苏次,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天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只是个极具专业精神的高级吃货。”
“去!”苏次横了杜泽一眼,要说吃货他还不是吃货中的鼻祖,当初要不是他,她又哪里能下巴黎那些昂贵的馆子,“要夸就好好夸嘛,干嘛非得加后面那句?”她转身开始收拾被她翻腾的乱七八糟的灶台。
杜泽上周已经彻底恢复,从连安家里搬出来回到自己位于第七区的公寓。“怎么不叫上连安一起来啊?”苏次问。
杜泽从牛肉里挑了一块炖烂的胡萝卜出来,“她最近似乎挺忙的。”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苏次的高度重视,她回头看见杜泽把叉在刀叉上的胡萝卜塞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最近没骚扰你了?困惑了?迷茫了?”苏次故意酸他。
只见杜泽慢腾腾的抬起头,餐桌顶上的一盏橘黄色的小吊灯倾泻下来的细密光线落在他的额头上,在睫毛下投下一片沉着的阴影。“看来从哥的这些年里你是充分了解了这种被人穷追不舍的心情?”
“谨以此肉代表我苏家上上下下感谢您的大恩大德!”苏次笑着又把一盘还在冒着热气儿的红酒牛肉推到杜泽面前,“多吃点吧!”
“谢主隆恩!”杜泽极为配合的朝苏次作了个揖。
“得了,赶紧吃吧你!”苏次扑哧笑出来,“吃完了就接受连安吧!”
“靠!”杜泽一听把手里的叉子往桌上一扔,“合着就打算用这么一盘肉就想把哥给卖了?大家都说我是白眼狼,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白眼狼!”苏次一见立马小碎步来到杜泽面前,她弯下来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又把肉往杜泽面前挪了挪,“哪敢丫!您多吃点,锅里的那些都归您了。”
突然见苏次这般死皮赖脸倒是让杜泽大感新鲜,他说:“连安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让你这么急着把我转手倒卖出去?”
“呵,看你说的,好像我们俩是人贩子似的。”苏次跟着开始贫嘴,然后她突然朝杜泽眨眨眼,贼笑贼笑的看着杜泽问:“来,说说看您这身臭皮囊打算卖几个银子?”
杜泽叉了块肉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那可就值钱了!一般人买不起。”
“哦?”苏次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值多少,说说看。”
“如果你想要的话哥免费送,”杜泽抬起脸,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分文不收!”
“去!”苏次从餐桌上起身。只听见杜泽继续在旁边说:“要不倒贴点给你?”
“算了,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吧。”苏次恹恹,从柜子里找了瓶红葡萄酒每人各自倒了一杯,又给自己也盛了盘食物在杜泽对面坐下来。杜泽端起酒抿了一口,收起先前的嬉皮笑脸,“说真的,你可以去蓝丝带报名了,以你这天赋说不定改天巴黎街头就出来一家以你为厨的米其林餐厅。”
说实话,听到吃货鼻祖杜泽的夸奖苏次不是没有一丁点飘飘然,“哈哈,好啊,那我的店到时候就叫passage54好了!到时候是不是必须邀你入股?”
“那是必须的啊!”杜泽笑嘻嘻的答应,隔了一会儿他停住手里的刀叉说:“说点正经的,或许你可以把这种厨房心得当稿子来写?这比去什么酒吧找灵感好多了!酒吧那种地方再怎么好也还是乱,能少去就尽量不去!”他不知道苏次在Lis遇见陆骁的事,只知道她在那里找灵感。这件事苏次一直没有机会对杜泽说,虽然她已经让杜泽不好过,但她不希望他因此而更不好过。
苏次咬住下唇,沉默了好半晌,忽然意识到什么而两眼放光的盯着杜泽。而他则对她露出会心一笑,“你懂得!”
“我懂!”苏次笑着举起酒杯到他面前,“来,感谢你为我觅得糊口的良方!干杯!”
“干杯!”杜泽喝了口酒,挑眉问:“好了,这下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想想要怎么好好报答我吧!”
苏次把酒杯一放,脱口而出:“当然,除了以身相许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怎么样,这次够诚意了吧!”
“行,这个人情我先留着以后再用。”杜泽边说边见苏次起身从台上又端了一碗蔬菜沙拉放在他面前后坐下,似是自言自语的说:“Julie迷上美食是因为毫无起色的事业、无聊的日子和即将奔三的困惑及彷徨,姑娘你呢?突然厨性大发的!”
沉吟片刻,苏次还是没跟杜泽说是因为陆骁。她知道,就是她不说他还是能猜得出来答案。他一直都是聪明的男人,只是很多事她不说他亦不提。“嗯,我觉得吧,我觉得……”
“好好说,不急。”
“那个约定我想我们可能没办法一起实现了。”她紧张的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的蛛丝马迹里找寻一丝恨自己的理由。只见杜泽听完哈哈大笑,“丫的,我以为你要跟我绝交,突然这么结巴!”他仍是一脸的淡定。但此刻桌子对面的女人是一点都淡定不了,她支支吾吾半天,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没有对不起,没有原谅我,也没有不好意思。
倘若这些话她对他说的话,才是对他最深的残忍。
气氛一度沉闷。
“对了,下周我去日本。”他忽然说。
苏次惊讶抬头,杜泽已经埋头对付他面前的那份美食。她不明白,此刻他面前的那份勃艮第炖牛肉对他来说意义深重。“怎么这么突然?”苏次表示不能理解,“你脚才刚好,出远门太不方便!这件事,我强烈的表示不同意!”
杜泽笑笑,嫌她是管家婆。苏次不死心,“等脚好利索了再走不行吗?”杜泽摇头。
“不行,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见软的不行,苏次只好来硬的。与公,她不希望他旧伤未愈就再次冒险出远门;与私,她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拖社会主义后退。
杜泽说再等下去日本的樱花都没了,他还去干嘛!苏次听罢开始笑他一个大男人的偏偏跑去日本看什么樱花。但杜泽这次死活没听苏次的话,依然坚持。
“这样吧,下周末就别去了。等下下周我刚好学校有空,有好几天的时间,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苏次二话不说打算就此牺牲本来打算跟陆骁在一起的打算还‘人情’给杜泽。她不喜欢欠别人,更不喜欢他受伤。
他摆摆手,“算了,你难得放几天,跟我瞎跑干嘛。不如趁机好好休息,还是不要去。再说,花都谢了,去了也没意思!”
苏次见威逼利诱没有,居然很不要脸的冲着杜泽一阵乱笑,“有姑娘这朵花在,去哪还怕没花看!”说完,对着他又是一阵挤鼻子弄眼的,惹得杜泽哈哈大笑。就在她以为自己‘色诱’成功的时候,杜泽却说:“有你这朵花在,我还不如直接在巴黎看,飞到大老远的跑日本看去!?”
听完这话苏次蔫了,只是很快的她又信誓旦旦的说:“最近日本局势紧张,你还是不要去的好!这会儿正是日本民众每年的抑郁期和低迷期,人家正忙着对付国债和朝鲜核武器,咱不去瞎捣乱,啊?”要是会撒娇的话,这会儿为了不让这厮出国,苏次也豁出去了!
可不管苏次使出浑身解数,孙猴子七十二般变化,杜泽还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去。苏次终于忍不住大骂他就是一只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的倔牛!
当晚,苏次连夜将写好的美食稿子发到Alizee邮箱里。
她在MSN上等了L两个小时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苏次发了笑脸过去依旧得不到回应。这些不禁让苏次想起连安之前提起的那个不靠谱的猜测,难道那个神秘并且大名鼎鼎的L真对自己产生了好感?
那么他是如何对自己产生好感的?是因为她这些年来持续不断的稿子,还是因为Alizee告诉L其实那个孜孜不怠在杂志社写了几年稿子的女人其实并非一位有才无貌的女子,亦或是因为她在微博上对陆骁的执着让这个大人物因为某种原因对自己情有独钟?
可是怎么想这些猜测都经不起推敲,那些见惯了美女和大场面的巴黎编辑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或者脑中枢神经受损,不然是绝不会发生连安口中所谓的‘吃醋’一说。
纠结半死的苏次终于在半夜一点半的时候扯了扯本就凌乱的头发,嗷了一声陷入空前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