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麻醉，你们直接手术吧！”萧纵淡淡说着，苍白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长时间凝聚所有精神倾听，所耗费的精神并不比平时艰苦训练一整天来得少，更因为失血过多而使得他英俊的脸惨白如鬼魅。



    “不打麻醉剂会很疼的，你的左肩骨是粉碎性破坏，如果你不麻醉，任何轻微的动弹，都会增加取出碎骨的难度！”孙梓儿有点生气，这生气来得毫无来由，作为随军护士，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基地，美貌的她向来是所有男士献殷勤的对象。不管是技术人员还是军人，无不对她倾慕有加，可现在倒好，眼前这个年轻人，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甚至连说话的时候，都不是对着自己，似乎是对着空气说的一样。



    “我说了不用打麻醉剂，直接给我取出弹头出来就是了！”萧纵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听在小姑娘耳中却让她觉得阵阵委屈，从来都没见过态度这么差的病人。听着这话，孙梓儿狠狠地盯着萧纵看了一眼，把麻醉剂和酒精纱布这些东西都拿走，不打就不打，反正疼的不是我这个护士，给我疼死他，让他疼得死去活来。



    “小孙，都处理好了？”医务室正在准备手术的王老医生瞧着孙梓儿出来，随口问道。



    “病人说不用打麻醉剂！”孙梓儿带着不满说道：“没见过他这样不知好歹的人，肯定会疼得死去活来。”



    王医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那准备消毒工具，进行手术吧！”



    将上衣剪碎后，露出了萧纵精壮的身躯，那是长期训练所留下的见证，不过他并不是肌肉男，反而显得有些瘦。



    孙梓儿瞧着那可怖的伤口，忍不住皱起了可爱的秀眉，那伤口足有碗口大，伤口里的肉都成焦糊状了，半个肩胛骨全碎在了里头，这样的伤口，未免太可怕了，这个男人，现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忍着点！”王医生瞧了瞧萧纵冷冷的神情，又笑了一笑，认真地开始手术来。科学技术发展到这个时代，生命科学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平常伤筋动骨的伤也不难治，可像萧纵这样不打丝毫麻醉剂的，却是少见了，纯粹的自找罪受。



    手术很顺利，足有两个手指宽的弹头被取了出来，然后用特效药剂处理伤口。包扎之后，王医生瞧着自始至终强忍着疼没有动，更没有哼出声的萧纵佩服不已，平生所阅病人无数，也不得不佩服这样坚强的男子。



    “好好休养！”王医生说着朝门口走去。



    “谢谢！”两个字从萧纵的口中吐出，王医生淡淡点头，飘然而去。孙梓儿却生出了些许好奇，这个冰冷的木头也会说谢谢？



    “怎么不谢谢我？我也很辛苦的。”修长而美丽的大眼瞧着萧纵，孙梓儿盈盈一笑，平添了无尽清雅之意。



    “也谢谢你！”



    “噗哧！”孙梓儿想不到刚才对自己丝毫不假辞色的男子现在竟然这么听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萧纵，后者神情依旧，虽然说谢谢，并没有多么客气之意，孙梓儿见状有些恼怒，略带着嘲讽的说道：“你就这样谢谢我么？”



    萧纵听着这样的话不由一愣，随即问道：“你想我怎么谢你？”



    “你问我？难道我要你怎么谢我你就怎么谢我么？”孙梓儿有些奇怪的问道。



    “嗯，如果不过分的话！”萧纵的话很简洁，意思也很明了，有恩必报，有怨必偿，这是萧纵的一贯风格。这个小护士照顾自己虽说是她的份内之事，不过谢谢她也是需要的。



    “那好，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训练基地不像是普通医院都贴有病人的资料，在这里只要有人受伤，就到医务室来处理，医生也不问病人相关信息，也不问怎么受的伤。所以到现在，孙梓儿还不知道萧纵的名字。



    “萧纵！”话实在是太简洁了，睁大眼瞧着萧纵没有问自己名字的意思，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萧纵的神情一直没有过变化，所以孙梓儿现在对萧纵算是有所了解了，也不认为他是傲慢，只认为他是个十足的木头，虽然有气，不过还是笑吟吟地说道：“好名字，我叫孙梓儿。”



    见萧纵还是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孙梓儿略微想了一想后说道：“你既然要谢我，那我要你请我吃饭，请我喝酒，如何？”



    这要求不算过分，萧纵点头答应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来，孙梓儿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许发皆白的老者，秘密基地的人其实不多，只是孙梓儿才来这里不久，并不认得这个老人，按理来说，基地里年纪越大的人，一般军衔也是越高，微微低头算是行礼之后，孙梓儿知趣地走了出去。



    瞧不到人，但听着脚步声，萧纵已知道是谁来了。



    “感觉好点了吗？”



    “我很好！”



    沉默，屋里漂浮着淡淡的压抑感觉。



    “你可以走了，这次试炼完了，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再不会有束缚！”



    “是吗？你等了这么多年，不会就是为了一个试炼的结果吧？”萧纵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对于自己这位老师，他并没有敬重之意，他清楚的知道，连自己在内，所有那些死于试炼的师兄，全都是这位老师的工具，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存在的工具。说什么神州最强的古武者，最出名的名师，所教自己的东西只是为了达到他的某种要求。



    盛继涟是什么人物？怎会听不出萧纵话中的不满与冷漠？只是对着这位弟子，他确实是心头有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盛继涟面带疲惫地道：“你知道么？其实在我所教导的人中，你是最有天资和悟性，如果你不是看不见东西的话，你日后的成就必定超过当年的我………”



    “你错了，像你说的，一饮一啄，皆是前缘。如果我不是一出生出来就是一个瞎子，那我也不会那么勤奋，也不会有今天。而且，我不认为成为一个瞎子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不必直接面对那些丑恶的嘴脸。当年你将我从那里带出来，教给我古武术，让我不比大多数正常人差，没有成为一个废物，这是我欠你的，我也一定要还你。但是，我不会感激你，在五师兄死去的那一刻，我就不会再对你存有任何感激。所以，你把你需要达到的目的说出来，哪怕是死，我也会帮你达成，不必再假惺惺的了！”



    “你………..”听着萧纵不带丝毫人情味，近乎冷酷的言语，盛继涟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当初只是一个可以说是鬼使神差的念头便把萧纵带来了这里，如今想想，是一种错误还是一种幸运？



    “我的苦衷，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盛继涟说这话显得软弱而无力，“我已放弃了那个目标，以后你随心所欲地生活吧！”说着，他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一直到盛继涟离门口只有两步的距离，萧纵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停住了步子，盛继涟却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胸脯不住地起伏，他知道自己与这个徒弟的那点点情分在他毅然走进试炼场时已经耗尽了，此刻他叫自己停下又是为了什么？



    沉默了约有一分钟之久，萧纵才缓缓开口道：“你余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吧？那个执念还是说出来吧，我不想在你死了之后我还得记着我欠你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的。”最后一两句话是如此地低沉，以致于盛继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身躯猛的一震，盛继涟回过了身，“你怎么知道的？”



    “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萧纵沉声道：“你那一身号称惊世骇俗，天下无对的武功早就失去了，对不对？”



    “我还以为我瞒得很好，却不想你还是看出来了！”颓然一叹，盛继涟显得越发的苍老，若非如此？自己难道真冷酷到把一个个亲手带出来的徒弟送上死亡之路？



    “你为了达到的目的与你的武功有关吧？是想报仇？仇人是谁？”萧纵淡淡问道。可以想象，让号称神州第一的盛继涟废掉了武功的敌人，会有多么可怕？只不过萧纵并没有考虑这个，欠的要还，该得到的，也必须要得到。



    “你既然一心想知道，那我告诉你罢了。只是，我不想你去给我报仇！”



    “说吧！”



    “道教，听说过么？”



    萧纵略略点头，“据说是百年前的一种迷信，认为修道者可以求得长生不老。”



    “那你觉得人真地可以长生不老么？”盛继涟沉声问道。



    “生物学早已证明细胞是不断衰老的，当新生细胞的速度比不上衰老死亡的速度时，人体整个形态就趋于衰亡，或许有活得长的人，但不会有长生不老的人！”说出这话的时候，萧纵心里猛地一疼，那告诉自己这些常识的人，你在哪里？在天上会不会孤独，会不会想念当初那个小小的，你倾予全力关怀的瞎眼师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