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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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沐冷笑，进藤渝还真是够自大呢。



    想必他在看到是叶沐出战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存了轻视之心。



    当然是因为之前小泽和叶沐的争执，想必小泽已经跟进藤渝形容过叶沐的棋力了吧。而进藤渝明显比小泽要高出太多，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叶沐看成是小泽那个等级的对手。这样以来，不轻视才怪呢。



    只不过，小泽所了解的叶沐，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是叶沐刻意收敛了棋力后的那一部分。更何况，这段时间，为了给霍晔治病，叶沐又提升了不少的精神力。所以，此时的叶沐，绝对不同往昔。



    进藤渝的挑衅，中方的人当然看得出来。因此，也一个个都急红了眼。这简直就是侮辱，欺人太甚。



    叶沐只是狠狠地剜了进藤渝一眼，接着就一言不发，专注于棋盘。



    进藤渝，绝对不能把他看成是一般的初段，甚至不能把他看成是一般的九段！



    叶沐冷笑，既然进藤渝把她看成了业余棋手的层次，那她不好好表现一番的话，可真是对不起他这份用心了。



    接下来的棋，叶沐走得极其老实。该接的就接，该挡的就挡。然而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肯进攻！



    进藤渝的脸色果然有些难看了。已经几十手了，虽然看起来他的棋还是占了上风，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多少优势。而现在，他唯一盼望的就是，对手赶紧进攻。他也好开始对杀。这样也能尽快结束棋局了。不至于浪费这么长的时间。



    然而面对进藤渝的挑衅，叶沐依旧不肯接招。总是走出让进藤渝感觉莫名其妙，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的棋步来。



    心中压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进藤渝有些急躁，此时，他也真正地正视叶沐，或许中方在这个时候让她上场，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女人，绝对不像是小泽说的那么简单。



    进藤渝是天赋型的棋手，因此，他一向很相信他的第六感。正是那种近乎于变态的第六感，多次拯救了他的棋。此时，这种感觉竟然又出现了，而且还很危险！



    进藤渝眯起了双眼，审视着对面那个脸上挂着淡淡微笑的女人。



    叶沐似乎是觉察到了进藤渝的目光，仰起头，冲着他微微一笑。进藤渝的眼中闪过恼怒的神色。下一手，已然过分。



    进藤渝的白子，竟然生生地闯入黑子的领地。这一点，真好！原本黑子的势力，此时已然被白子打散。



    进藤渝挑衅地看向叶沐，叶沐依旧是淡淡地笑着。只不过，叶沐表情不变，可不代表她出手也不变。



    打吃！



    进藤渝一直盼望的对杀，终于来临。



    进藤渝冷笑，果然是忍不住了。忍不住就好，那也能快点解决了。



    然而实施情况却根本不是进藤渝想象的那般简单。进入了对杀状态的叶沐，那简直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单单是气势上，都陡然涨了几分。



    进藤渝心下疑惑，这一前一后，真的是同一个人？进藤渝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的挑衅，是不是放出来了一只小怪兽？



    没错，进藤渝想要逼迫叶沐尽快进入对杀，而叶沐也在等这个机会。一开始利用进藤渝的轻视她顺势示弱，同时布下自己那诡异的点。然而，进藤渝为了逼迫叶沐进行对杀，他的棋可就单薄了很多。而且最关键的是，不成型。



    于是，进藤渝今天犯下的错误就是，轻视贪心并且冒进！在自身还没有完善的时候，就贸然进攻。当然了，如果叶沐是一般的新初段的话，这些细节并不算什么。因为一般初段跟进藤渝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所以就算是一开始进藤渝的棋型乱了，根基不稳，但是他还是有办法掰过来的。然而对上的是叶沐，真实实力丝毫不下于进藤渝的叶沐，这些小细节，足以成为导致他最终失败的关键所在！



    又走了十几手，叶沐的棋越来越凌厉，而盘面上，原本步步紧逼的进藤渝，此时反倒是开是束手束脚起来。



    叶沐根本不可能给进藤渝任何机会。所以她调动全部的精神力开始计算，不容许自己出现任何一点的失误。因为一旦失误，基本上就很难再有转圜的余地。



    而对于叶沐来说，她是依靠精神力的强力计算来下棋的，而超强的精神力，是不会容许她出错的，当然了，失神的时候不算在正常情况内。



    而叶沐领先的优势，一直保持到了最后！



    当一局终了的时候，进藤渝一脸复杂地看着叶沐。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整盘棋，她竟然能够一个失误都不出现。同时，她抓住别人失误穷追猛打的本事，丝毫不亚于他啊！甚至可以说，叶沐，是他见过的，一个真正可以和他抗衡的人，偏偏也是他……最不屑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实在是因为，叶沐的棋，非常非常的精准，简直精准到了让人无法忽视，或者说是人根本就不能做到的地步。不单单是指她不会出现失误，更多的是她的棋步。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每一步都是计算好的。如此，棋就失了灵性！



    进藤渝虽然不是雅派的棋手，但是因为他的天赋，以及他对围棋的理解，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像叶沐这样的棋手。怎么说呢，叶沐这样的棋手，给他的感觉是，棋完全是算计着来的，没有丝毫的美感。这是进藤渝怎么都不能忍受的。



    最最特别的是，叶沐的算，和别人的算还不一样！如果说别人是一边算一边猜的话，那进藤渝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则是算得完完全全。这才是进藤渝最最不能忍受的！彻头彻尾地算！



    然而现在，进藤渝却输在了这个女人手里，这叫他怎么能够甘心。



    “你这样的棋，是最末流的。”专人点目时，进藤渝终究是忍不住说道。



    “末流？”叶沐一怔，疑惑地看着进藤渝。



    事实上，点目不过是点给围观的人看的，叶沐和进藤渝早就算出自己的结果了。所以此时，两个人都有时间来此谈话。



    “难道不是吗？以前肯定也有人这么说过你的。你的棋里面全是算计，从头到尾无一遗漏。而你自己对棋的理解呢？你的思想呢？说白了，你的棋根本就是没有思想空泛的竞技罢了。这难道还不是末流？我敢肯定，你刚开始下棋的时候，你的棋一定生涩滞硬，没有一点美感。而能看出来的人更不止是我一个，所以你在后来才会有所改进，而形成了你现在的棋路。如果棋力不高，如果不懂棋的话，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得出来。只是你偏偏遇见了我。虽然我输给你了，但是……我不承认。你的棋，根本就不是弈道，更不配为弈道！”



    进藤渝吐字清晰言词犀利地说了这么一大通。



    叶沐也有些发愣，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是该生气进藤渝的侮辱，还是该赞叹他普通话说得真好？



    其实叶沐真想说一句，“你普通话讲的真好。”



    但是眼前这状况，她要是能毫无顾忌地和进藤渝开玩笑，丝毫不为他刚才的话愤怒的话，那罪魁祸首进藤渝或许还没什么要紧的，但是她则一定会成为进藤渝的替死鬼，成为中方的众矢之的！



    于是，叶沐还是在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其实，我不介意你说自己输不起。输了就是输了，下棋当然有个输赢了。但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就是明明输了，还不承认的。这不是输不起么？我们中国人就这点最真实，输就是输，大不了我下次再赢回来。就算是所有的人都输了，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说，虽然我输了，但是我不承认！”



    不得不说，叶沐的嘴巴里也有一条很毒很毒的毒舌啊。她这些话一说完，进藤渝的脸噌一下子就绿了。双目喷火地看着叶沐。而进藤渝身边的日本人，也一个个对叶沐怒目而视。



    与之相反的就是中方的人。中方的接待员还有原老他们，一个个都是眉开眼笑。因为刚才进藤渝的态度和他的话，实在是太无赖了点，而作为领导和接待们，也不好怎么反驳，因此由叶沐出面毒舌，倒是最合适的选择。而叶沐也真的没有让他们失望。



    只不过，撒气归撒气，还是不能将气氛彻底搞僵的，毕竟今天才是交流开始的第一天。



    “各位见谅，我们这位新初段就是这个性格。说话太过直来直去，有些不中听。但是她没有什么心思的，大家不要介意啊。”国少队的教练笑着和稀泥。



    “是啊是啊，年轻人，难免性子冲点。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中方的人在和稀泥，但是日本的似乎并不领情。尤其是进藤渝，似乎是非要跟叶沐来场辩论赛一般。根本就没有一点人在屋檐下的觉悟。



    “你赢了又如何？你赢得只是我，而不是棋。这根本不是弈道！”进藤渝冷笑道。



    叶沐也笑了，“你告诉我，什么是弈道？”



    “弈道，是天然，是对棋的领悟，是一种心灵感应。弈道应该是最自然最美的，而绝对不是生硬的，更绝对不是只为了输赢而存在的。”进藤渝目光直视叶沐说道，似乎是等着看叶沐要怎么反驳一般。



    叶沐只是一笑，“你说的弈道的定义，是谁告诉你的？”



    “这要谁告诉我？这不应该是每个人真心下棋，每个用灵魂去下棋的人自己领悟到的吗？”进藤渝看向叶沐的眼光更显得鄙夷了。



    “嗯，其实也就是说，这是你自己领悟的弈道？是你自以为是的围棋！”叶沐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声声刺骨。



    进藤渝脸色一凝，皱着眉头看向叶沐。自以为是的围棋？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呢。但是基本上的意思还是对的，因此，进藤渝并没有反驳。



    叶沐冷笑，“围棋，是道。你说得没错，道法自然。但是你真的觉得你所领悟的就是自然吗？你知道自然是什么样子的吗？自然，何为自然。这世界上但凡是存在的，无论是合理还是不合理的。你敢说哪一样不是天道衍生？又有哪一种不是自然？没有人能真正给道和自然去定义的。你确定，你可以吗？”



    叶沐说完，进藤渝有些呆滞了，似乎是在思考着叶沐的话的正确性，也似乎是在想着要怎么去反驳。



    然而，叶沐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信奉的是，不给对手一点翻身的机会。所以，还没等进藤渝从刚才叶沐的那些话中清醒过来，叶沐就又开口了。



    “你确定你要跟我就道与自然的问题来场辩论吗？其实说白了，你所说的弈道，都是你自己的理解。围棋分棋力的高低，但是不分贵贱不分资格更无所谓的配与不配。你硬要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围棋上。你是觉得你已经领悟了围棋的真谛，还是说你认为你就是围棋？事实上，在围棋面前，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如果说围棋是浩瀚星空的话，那你能看到的就只有小小的一个银河系。但是你觉得，一个银河系就能代表整个宇宙了吗？”



    叶沐说完之后，不光是进藤渝，就连日本的代表和中方的人，全都愣住了。



    是呀，任何一种棋步，都是围棋的表现形式。无论是天赋型的，还是计算型的。他们都是围棋的一部分，谁也不能说他们不是围棋，但是也不能说他们就是围棋的全部！



    一众的人都在发愣，叶沐想着，接下来大家应该又要开始进行酒桌外交了，那应该也没有她什么事儿了。所以叶沐直接跟原老说，“原爷爷，接下来应该没有比赛了吧，我想先走可以吗？我最近都会在北京的，随叫随到。不过……我想您大概也用不到我了吧。”



    原老顿时就瞪了叶沐一眼，“你那么着急干什么？看到那个老家伙没有，别看他不声不响的，那棋下得叫一个刁钻。你好歹也跟人吃顿饭，到时候再切磋一番，对你只有好处不是？还有啊，你可是赢了他们最骄傲的新星进藤渝，你以为他们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找不到你的话，那我们也太怠慢了。怎么说人家也远来是客啊。”



    叶沐顿时就无语了，“那我去休息下成不？您老自己看看那位进藤渝的眼神儿，只怕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顶着这样子的目光，我也有压力啊。诺，我是把咱国家的名声保全了，所以说话也没顾忌那么多。万一日本这位新星是个玻璃心的话，再对我穷追猛打打击报复……”



    “什么玻璃心琉璃心的，你以为人家那么小心眼儿啊。心理素质要是不行的话，你觉得他能赢那么多比赛？说归说，没有一定的心胸，他的棋不会下成这个样子。你也别太计较了。”原老无奈地道。



    叶沐也知道适可而止。她不过是故意说得偏激了一点而已。现在已经知道没办法了，原老话都说到责怪份儿上了，她是肯定走不掉了。



    “那我过去休息一下了啊。”叶沐说着又看了进藤渝一眼，转身离开。



    叶沐的预感果然没错，被她唰了一顿的进藤渝，还真的成了一块牛皮糖。



    叶沐刚刚在休息室坐下，自己倒杯水，还没喝到嘴巴里呢，手里的一次性杯子就被一个修长的手给夺走了。



    叶沐本来就因为没能溜号而心里郁闷不已，此时又有人这么不识相，叶沐顿时就怒了，而她的愤怒也通过那一双眸子给传达出来。于是，叶沐回头看向始作俑者的目光，就相当的凌厉！



    “你……”待看到夺走她倒的水的人是进藤渝后，叶沐噤声了。没办法，国际友人，她好歹也代表着国家棋院，所以不能冲动不能粗鲁。



    叶沐就这样自我安慰了好一阵子，才挤出来了一丝微笑。不是她小气，实在是任谁面对一个怎么都看自己不顺眼的人，还时时刻刻刻薄挤兑她的人，她要是心里不膈应，那才有些奇怪呢。



    进藤渝两口就喝完了一杯水，将空杯子塞回到叶沐的手中，闪动着桃花眼一笑道：“主人给客人倒杯水，用不着这么不情愿吧。”



    叶沐看着手中被塞回来的空杯子，更是咬牙切齿。明明饮水机旁边就是垃圾桶，他就不会把被子给扔到垃圾桶里吗？



    “进藤先生不会也和小泽一样，拥有双重国籍吧。不然的话，你的汉语说得这么好？”叶沐很淡定地把手里的空杯子给揉成一团，丢在垃圾桶里。



    “当然不会，我是日本人。至于学汉语，对我来说没什么挑战，我还会韩语。因为围棋……只有用这三种语言能够领悟。”进藤渝很不在意地说道。



    顿时，叶沐正取了新的杯子在倒水的手，不由得一抖。这家伙，还真是自大得很啊。学汉语没什么挑战性……叶沐真觉得手里的杯子就是那个该死的进藤渝的头，她恨不得一下子把它给捏碎了，而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小姐，可以不用浪费水和杯子吗？你知道这一杯水就可以救活沙漠里一个饥渴的生命吗？你知道制造这么一个纸杯，要消耗多少的能源，要排出多少的污染物和二氧化碳吗……”



    “停！”叶沐直接说道，瞪了一眼进藤渝，她实在是不愿意承认她被进藤渝给影响了，“我知道日本最注重的是环保绿色，但是你也不用这么一直唐僧吧。”



    “唐僧？取经的和尚？”



    “嗯，还是世界上最啰嗦的和尚。”



    “不会啊，唐僧话还是比较少的……”



    “停停停！所以说，你就算是学会了我们的语言，也永远不会是我们中国人的，你学不会我们中国的文化。”



    “我不……”



    “好了好了，打住。你该不会是刚才没能跟我讨论道法自然，所以现在要跟我讨论唐僧是不是话痨？”叶沐无语道。



    进藤渝语塞。



    “说吧，到底什么事儿。”叶沐懒得再跟他磨叽，直截了当。



    “……”进藤渝却是什么都不说，就用那种让人发毛的眼光看着她。



    叶沐暗自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进藤渝一眼，直接转身喝水，不再理会这个囧人。



    并没有等很久，原老已经让人来叫叶沐出去了。当然，在看到进藤渝也在休息室的时候，那位接待员很是意外。于是，便一起叫走了。



    叶沐一顿饭吃得都不自在。日本的交流团坚持要吃日本菜，于是，叶沐最讨厌的就是日本人吃饭的姿势了。难受得要命。但是，她又没办法拒绝。



    其实这一点也还好，不算是太难忍受。毕竟以前叶沐好奇的时候，去吃过日本菜，也不是太难接受。



    然而，最让她如坐针毡的是，进藤渝那诡异的眼神。几乎从休息室出去到去餐厅的这段路，以及整个吃饭的期间，那位进藤先生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叶沐。



    被人无时无刻不盯着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得很。



    好容易吃完一顿饭，叶沐实在是没脾气了。只想快点回家吃蔡叔的饭，舒舒服服地吃。



    但是，就在叶沐要走的时候，那个该死的进藤渝又开口了。



    “齐先生，我第一次来北京，很想到处参观一下。想请中方的叶沐小姐做向导，不知道可以吗？我非常喜欢北京这个城市，也想多留些时间，同时跟更多的中国棋手交流围棋。”进藤渝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沐顿时就觉得不妙。



    这样的场合原老不需要来，而中方这次的负责人齐先生，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进藤渝话里的意思。意思就是，如果叶沐给他做向导的话，他就会跟跟多的中国棋手交流围棋。而这，正是中方看重的！



    果然，不管叶沐表情如何，齐先生已经答应下来了。



    叶沐狠狠地看着一脸满意表情的进藤渝，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