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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这一睡就睡到近午,兰缡云懒洋洋地起来,梳洗完毕,便去敲明珠的门。



    自从知道了明珠原来是女儿身,他行动就颇为收敛守礼,敲了半天门,听里面没什么动静,毕竟不方便就这样闯进去,迟疑了一会,肚子倒饿了起来,提高声音喊道:“明珠,你饿不饿?我先去弄点吃的,你快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嗯,弄点荷叶粳米粥,如果有虾饺烧卖的话也不错,再用香油细细拌个下粥的素淡酱菜,大概就差不离了,明珠一定爱吃……兰缡云盘算着,兴冲冲跑去后舱的厨房。昨天晚上他曾经过厨房,还记得厨娘是个胖胖的大婶,一看就知道会烧一手好菜。



    一路快走到厨房时,兰缡云忽然觉得不大对头。



    昨天船上是多么热闹,笙歌阵阵,衣香鬓影,歌姬,仆佣,客人穿梭往来,就算现在“歇市”了,大家都在睡觉,在这样一艘大船上,也不可能到现在一个人都见不到啊!



    他的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眼看厨房的门大开着,里面似乎也没人在,还是叫了一声:“有人吗?”也没等应答就冲了进去。



    厨房里倒真的有人。



    只见明珠大马金刀地坐在厨房正中的方桌旁,一手端着碗豆浆,一手拿着个蟹壳黄,正吃得津津有味。



    看见兰缡云没头苍蝇一样冲了进来,明珠笑嘻嘻地道:“锅里还给你留着豆浆呢,别急——蟹壳黄就剩这一个了,我掰半个给你吧。”



    “你……”兰缡云张口结舌,顿了顿,才道:“你怎么在这里?船上的其他人呢?”



    “我习惯早起,先前听你睡得呼呼的,就没叫你,觉得肚子饿就摸来这里了,嗯,东西做得不错,挺香的。”



    “明珠……”兰缡云手扶着桌沿,慢慢坐下:“你……的目标物只是食物吗?你没发现这船有问题吗!”



    “有啊,”明珠微笑:“刚才一路摸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过,你最好先吃点东西,等下怕你会吃不下。”



    “为什么……”



    “因为,”明珠把手里的最后一口点心吞下去,拍拍手上的碎屑:“因为这船上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啊?”兰缡云呆呆地道:“什么?”



    “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意思是,只有我们两个,别人,都不见了。”明珠说得波澜不惊,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兰缡云站起身,看了她一眼,转身出舱。



    明珠也站起身来,回到灶上又舀了碗豆浆,悠哉游哉地坐下:“那么紧张做什么,反正这船一时也沉不了。”



    当兰缡云再度出现在厨房门口,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他的脸色不大好看,的确,当你在一艘被河水带着慢慢往下游漂着的没有掌舵跟船工的随时会沉没的大船上时,任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更何况,当他去那些陈设华丽,本来应该是歌姬的卧室查看时,发现一件更惊悚的事。



    卧室里当然没有活人,却有纸人。



    用五色彩纸扎成的,眉目清晰,衣裙分明的纸人,甚至还有表情。



    兰缡云可以分辨出,一些是歌女,有的在弹琵琶,有的在倒酒,有的在跳舞,还有的躺在床上,衣衫半褪,仿佛在邀请一亲芳泽;还有些是客人,有的在听歌,有的抱住歌女的腰在调笑,还有的醉倒在桌旁,活生生一幅行乐图,那些纸人扎画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看得兰缡云一阵凉气从后心直透脚底。



    明珠端给兰缡云一碗微温的豆浆,笑眯眯地道:“纸人不可怕,它们不会动,也不会伤害你。”



    兰缡云默默将一碗豆浆喝得底朝天,才道:“你一早就见过那些纸人了?”



    “嗯,我还拆开几个看过了,除了手工精湛,没什么异常。”明珠淡淡道。



    “那些纸人的存在本来就很异常了!”兰缡云道,几乎呛到,天哪,光是看看就觉得寒,明珠居然还去把纸人拆了检查,她是怎么想的?“咳咳……明珠,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镇静的女子。”



    明珠挑起眉,微微一笑。



    “也是我遇到的,最漂亮帅气的女子……”兰缡云默默地将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明珠这样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高贵无比,眉宇间英气横溢,比那些酸文假醋小肚鸡肠的男人更有气概,出身必是不凡,若不是与她在林间巧遇,自己也许根本没有认识她的机会。



    不过现在既然认识了,又同上了一条“鬼船”,自己当然更要抓紧机会。像明珠这样老是穿着男装在外面晃,也许还没嫁人,嘿嘿嘿嘿……兰缡云端着个空碗,思路早就岔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云卿,你为什么笑得这么诡异?”



    “啊,没,没什么,因为豆浆很好喝……”兰缡云连忙岔开话题:“那我们该怎么办?”



    明珠优雅万分地用衣袖抹抹嘴:“云卿,你会游水么?”



    “啊?”难道明珠准备跳船游上岸?“会是会一点啦,可是,这河水这么急,而且水里好像还有漩涡跟暗礁,只怕……”



    “不会水也没关系,”明珠安慰他:“就算船沉了,你拿根船桨划划也是一样的。”



    “那个,船沉了还要船桨做什么?要我拿这张桌子当舢板么?”兰缡云无力地道。



    明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有几分清醒的,别担心,万事有我。”她站起身,施施然走出船舱。



    船漂行得并不快,河面宽广,水流和缓,两岸青山绿树,风景优美,明珠凭栏远望,一袭白袍被微风吹得衣裾飞扬,只听她击栏为节,轻轻唱道:“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空馀床。



    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犹闻香。



    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



    我有相思说不得,长河放歌天地白。”



    歌声清越豪气,有金石之声,兰缡云听得呆了,半晌,用力鼓掌道:“好!唱得好!”



    仿佛是回应明珠的歌声,流水声轰鸣了起来,原来河流至此渐渐收窄,只见前方两岸山势陡然耸立,河中礁石如狼牙差互,嶙峋交错,两人所乘楼船被水势带得开始偏移,船头斜斜向河中一块巨礁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