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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从明珠坐着的方向看不见兰缡云的表情,只见到他的脸颊迅速涨红,红到明珠都不忍心再笑他的地步,连忙岔开话题:“我饿了,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柳林集是个小镇,但街上倒也热闹,明珠东看看西瞧瞧,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擎着棉花糖,嘴里还叼着块桂花糕,真是……快乐无比啊。



    兰缡云笑吟吟跟在后面,一副冤大头的样子,明珠看上去心情不错,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比先前忽然倒下的死鱼造型已经好多啦!



    “云卿云卿,这边这边……”明珠含糊地道,见他好象没听到,便拉着他往街角的酒楼走去:“我们去这里吃!”



    “你,你居然还吃得下?你刚才吃的那么多食物是什么?”



    “那个是零食啦!我要吃酒菜!我刚才已经跟人打听过了,这家酒楼的味道很不错!”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然后兰缡云瞪着眼睛看明珠好像饿死鬼一样点了七八样小菜,五六斤桂花酿。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哇啊!鲤鱼炙、烤小牛腰肉、酥油鸡、瓜子菜……好好吃的样子啊!”



    她这么喜欢吃东西,居然一点也不胖,真是件奇怪的事……兰缡云默默地想,随手拍开酒坛上的泥封,深吸一口气:“这酒倒真是不错。”他用青瓷大碗倒酒,一眨眼的功夫就三碗下了肚。



    “你不喝酒么?”兰缡云忽然问。



    “我会喝一点点……”明珠头也不抬地道。



    一碗金黄色清香扑鼻的酒放在了明珠眼前,兰缡云笑嘻嘻地道:“喝。”



    喝就喝,有什么了不起?明珠端起碗来一仰头,酒碗就空了。



    “咦,没想到你的酒量不错啊,再来一碗吧!”兰缡云又为她斟了一碗。



    “行啊,没问题!”



    酒坛里的酒很快就喝完了,堆在桌角的空酒坛多了一个,又多了一个……



    已是日暮时分,阳光渐渐暗了下去,明珠手肘支在桌上,捧着脸,看着兰缡云伏倒在了桌子上。



    “你怎么了?”她眨眨眼睛。



    “呃……我头晕……”兰缡云大着舌头道。



    “你不是很喜欢喝酒么?”



    “是啊……我喜欢喝……”兰缡云忽然笑了起来,凑近她小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灌你喝酒吗?”



    “是不是想灌醉我?”



    “聪明!”兰缡云一把揽住她的肩头,故作神秘地道:“其实,我想灌醉你,问清楚你的底细!”



    “我的底细?你不是知道我是谁么?”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传说中厉害无比的东璇明珠,却是这么天真可爱……而且,”兰缡云的手居然胆大包天地摸上了明珠的脸:“长得这么美……”



    “看来你是真的醉了呢。”明珠不以为忤,只是用提住蟑螂触须般的手势,将兰缡云的手丢回他自己身上,伸出筷子去夹鸡翅膀。



    “是啊……所以我……嗝,很少喝酒,因为我一喝醉,就会说实话……”云卿的目光眷恋地望着明珠:“我好喜欢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啊?”明珠手里的鸡翅膀掉了下来:“你,你说什么?”



    “告诉我,告诉我嘛……你喜不喜欢我?”兰缡云一喝醉就完全孩子气起来,扭股糖般腻着明珠,呼吸暖暖的喷在明珠颈上,眼睛黑得发亮,象个孩子般执拗地一直问着。



    明珠叹了口气,好像摸小狗一样摸摸兰缡云的头,柔声道:“喜欢……”



    兰缡云傻笑了起来,然后又变成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骗我。你是东璇国堂堂监国皇叔,权倾朝野,手掌兵权,怎么会喜欢我这一介草民。”说完,一下子趴倒在杯盘间,好象醉倒了,忽然又喃喃道:“明珠……”



    明珠没有回答,却拈了个酱油碟子,轻轻敲着碗边,朗声吟道:“君不见,金陵风台月榭烟霞光,如今五里十里野火烧茫茫。君不见,西施绿珠颜色可倾国,乐极悲来留不得。君不见,汉王力尽得乾坤,如何秋雨洒庙门……”她带了几分酒意,低低念来,却听得弦索声动,不知酒楼上几时来了个卖唱女子,听明珠吟诗,拨弦应和伴奏,那琵琶声如珠落玉盘,清脆好听,却将那诗里沧桑萧瑟之意尽去了。



    明珠哈哈一笑:“姑娘弹的一手好琵琶,想是解人,不如将下半阙唱完罢。”



    那卖唱女子一直坐在角落,听得明珠如此说,抱着琵琶盈盈起身,走到他们桌前,拜了一拜,明珠见那女子一身朴素青衣,头上斜插一支玉簪,挽着乌油油一头长发,肤色白皙,相貌娟好,心里颇是喜欢,只听她娇声唱道:“吾有清凉雪山雪,天上人间常皎洁。几许繁华几更改,惆怅无因为君说。”



    明珠轻轻鼓掌:“姑娘歌喉堪比黄莺婉转,试问芳名?”



    那女子敛眉低目道:“小女子姓杜,小字香草。”



    明珠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柔声道:“香草姑娘,你在“山鬼”中可是专司音律?”



    杜香草一怔,知道自己行踪已露,启颜一笑:“公子好眼力。”



    明珠叹了口气:“云卿他内力深厚,本不该如此轻易醉倒……你第一次下毒对我无效,所以才接近我下第二次毒,对不对?”



    杜香草幽幽道:“敝上严命,小女子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玉音与荚蒾姐妹第一次邀请公子不成,已被敝上降职处置。敝上让香草带话,实因分身无术,才派小女子再次相邀公子一会,公子若肯至我帮总坛,敝上必倒履出迎。”



    明珠微微一笑:“论起来,以你下毒的手法,比玉音姐妹要高明多了,你家帮主倒也厉害,收罗了这么多灵慧机巧的女子,可惜,可惜。”



    “小女子不敢请问公子,可惜什么?”



    “令帮主坐拥众香,若只是听琴舞剑,饮酒唱诗,可不知有多快活,谁知他把你们一并带下江湖浊水,白罗染皂,岂不可惜?香草姑娘你若只是鹦鹉花前弄,琵琶月下弹,才不枉了这佳人二字。”



    杜香草低低叹了口气:“人各有志,公子夫复何言,公子若是怜爱香草,便随香草回去罢,到时帮主自会让香草服侍公子的。”



    明珠几乎将刚才喝下的酒喷了出来,苦笑道:“可惜我没这个艳福。”她以手托腮,侧着脸看向香草:“其实,我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却还没倒下,你不觉得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