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晖往日里做足了兄友弟恭的场面情分,明晁一时也未往明晖身上想,只先着人去勘察现场,确认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而后挨个盘算了一下他的政敌,细想着若是有人故意害他,该是哪个做下的事?
沈青琬想着上辈子是明晖得势后有意遮掩,才让明晁的案子没有归为意外。如今明晁没死,明晖没得到那遮掩真相的权势。明晁还不能调查出真相,不对明晖加以防范,再被明晁害死的话,那明晁就也不需再救了。
而且沈青琬为了演刚才出戏,也费了不少力气,觉得现已无事让她去做,沈青琬就真的沉沉睡去。待沈青琬一觉醒来,天也见黑,睁眼便见吴氏在床边守着她。
沈青琬便揉了揉眼睛,哑声问道:“舅妈,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大约是之前嘶喊得太过,沈青琬的嗓子这会儿还有点沙哑。
吴氏见沈青琬醒了过来,便忍不住哭道:“你个傻孩子,忘了昏倒之前的事了么?”
沈青琬听着吴氏痛哭,看着吴氏的一双眼睛红肿得跟对儿核桃一样,便知吴氏这一日被狠狠得吓了一场了。沈青琬就恍惚的摇了摇头,而后也跟着哭道:“只记得不让舅舅离家,不知道舅舅怎么样了?”
吴氏连忙擦着眼泪说:“你舅舅好好的,你也要好好歇着啊。对了,得先吃些东西,你昏了一整日,都没沾过饭呢。”
说着,吴氏就命人去准备饭菜。乐晨、喜月、欢星三个小丫头也跟着刘妈妈进来伺候着沈青琬,刘妈妈越发的哭丧着脸了,只说了一句:“姑娘,你今儿可是吓着老奴了。”,而后就扯了袖头儿擦眼泪,还是乐晨给刘妈妈递了个帕子。
乐晨三个小丫头脸上也没个好表情,一个个都似还受着惊吓一样。
喜月眼里还含着泪,也不惧着旁人是否听得到,就哭着说道:“往后姑娘少来这里吧,以前在府中都好好的。”
乐晨她们都是沈府过来的,明家如何对她们并没有多少牵连。沈青琬知道她们这样是被她这一昏给吓得,难得不好意思起来:“往后我会自己顾着自己的,你们都别哭丧着脸了。我且问你们,我外祖母可知道这事儿,她怎么样了?”
乐晨、欢星、喜月这三个小丫头见沈青琬昏了,都一心牵在沈青琬身上,并不知道旁得事。就只得刘妈妈答话:“明老夫人听后也是吓了一跳,后来听着……听着舅老爷得已避祸,乃是先夫人给姑娘托梦。明老夫人念起先夫人,哭了很久,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歇下了。”
沈青琬略一点头,就问刘妈妈:“那舅舅没出门,想来人人都平安无事了。”
刘妈妈一直守在沈青琬身边,沈青琬这时睡得又是吴氏院子的主院,这一整天人来人往,也没少听人说话。刘妈妈就擦了下还沾着点儿泪水的眼角,说道:“也不知没事儿,就是先前给舅老爷赶车的车夫受了伤,说是伤得吓人,但却无大碍。这会儿也得了赏,又算是有功的,一家子都喜得很。”
沈青琬听得虽有人损伤,但都无大碍,就送了口气。而后又不由得冷笑着想:上辈子审问人的时候,又没少向那些犯人无辜的亲眷下刀子,这会儿我又装起什么圣人,来为个不相干的人担忧起性命了?
沈青琬与刘妈妈主仆一场话的功夫,小炕桌就在榻上摆好,饭菜就布了上来。虽只四五样小菜,一份素粥,但一看哪粥菜就是精心做出来的,仅一样小菜就得十几种菜来配。虽沈青琬睡了一觉才醒,胃口也不大好,但这会儿看着菜色好,也动了筷子尝了几口。
吴氏唯恐沈青琬吃得少了,特意亲自喂了沈青琬。沈青琬自能吃饭,就自己独个儿吃的,虽常常挑弄着喜月喂她果子与点心,但沈青琬不耐烦被人喂饭。但这会儿沈青琬看着她一推拒,吴氏就满脸的不自在,沈青琬知道吴氏这是心里念着她救了明晁一回,沈青琬就由着吴氏来喂。
吃过了饭,明晁也来看过了沈青琬一回。虽明晁强力掩着,但明显他的脸色不大好,且诡异的沈青琬说了句话:“众多弟妹中,也就是你母亲能念着些骨肉亲情了。”
沈青琬一听这话,就知道明晁到底还是查出来是明晖下得黑手了。不过这时候没闹出来,不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明晁有旁的顾虑。即便这会儿明晁不能对付了明晖,明晖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明晖不好过,明秋就不会好过。明秋不好过,既无法发作她,就会折磨着芳姨娘不安生。这样下来,沈青琬觉得她保个五六年的舒坦日子过了。
沈青琬当下就笑嘻嘻的与明晁说了几句话,而后就又和喜月、欢星仿若不知愁滋味儿的玩笑了一会儿,就再沉沉睡去。
待到第二天天一亮,吴氏的目光也锐利起来,面上再无悲戚之色,只抿紧了嘴角,似乎强忍着恨意一样。沈青琬正猜测这明晁为了让吴氏有个防备,已将明晖是幕后黑手的事告知给吴氏听得时候。明老夫人就传来话,让沈青琬过去说话。
沈青琬去到明老夫人跟前,就被明老夫人抱在怀里一遍遍的问着明禾是怎么托梦的。沈青琬少不得把她编过的谎话在对明老夫人说了一遍,说一句,明老夫人就掉一回眼泪,感叹上一番。再说一句,明老夫人就又哭上一回。最后明老夫人悲哭道:“想来她还是念着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然怎就让琬儿巴巴得留了下来,就托了这样的梦。”
明老夫人一哭,就有许多媳妇姑娘上前哭着劝了明老夫人。
在明老夫人跟前说过话,明国公又着人来找沈青琬说话。明国公平素冷淡的脸上这时也带了笑,双眼发亮的盯着沈青琬:“这世间当真有神鬼仙人?”
沈青琬起初还疑惑,后来一琢磨,大约这是她这个做了国公的外祖父因畏死,而迷上修仙之术了。沈青琬就得把她编得谎话再对明国公做了一遍,沈青琬一边编着谎话一边想着:世上有没有仙人,我可不知。但这世上倒是有鬼的,想我不就是旧鬼一只么?
因明禾托梦的事,沈青琬被明家一众人拖扯了三四天,才有功夫重新玩耍起来。所幸,那昙花也没开。沈青琬就每日里就守着欲开不开昙花,一边听着欢星给她唱着走了调的小曲儿,一边吃着欢星奉上的瓜果点心。但她这时的地位在明家独一无二,明老夫人、吴氏、明晁都异常宠着她,连速来不理旁人的明国公都时常来问了她,更有沈家每日送了东西来,沈青琬这是真比在沈家的时候更纨绔一些,无人敢说她一点儿不是。
因昙花的放置地方是明家的园子中间,进出内宅的人都会看到被三个美貌的小丫头伺候着的沈青琬,却没人敢靠近。全因沈青琬的乖僻性子传得远,她又得了府中几个紧要之人的疼爱,且年纪又这般小,既巴结讨好不得又得罪不起,只能陪着小心敬着,小心翼翼的远着。看着沈青琬把明家这书香望族的一切规矩,都踩在了脚下。
沈青琬当真喜欢极了这样的日子,这会儿她才吃了一口喜月放在她嘴边的苹果,就见到刘妈妈带着一个女说书人并一个粉雕玉琢的童子过来。女说书人先来见了礼,就顺着沈青琬的话说了一出孙悟空大闹天宫。
沈青琬一边听着那个女说书人的故事,一边打量着那个粉雕玉琢的童子。沈青琬看着那小人儿也就三四岁大小,小瓜子儿脸,甚是白净,一双水杏眼,又长又卷的眼睫毛。穿着深蓝色锦袍,紫色抹额,姿态高傲。
开始沈青琬以为这个童子是女书人带来的,但见这打扮又不似,反倒像个王公贵族家装作小子的姑娘。大约是哪个充做男孩儿被父亲带出来做客的小姑娘,离了婆子与丫头误跑到这里的吧。沈青琬看着他模样好,就生出了几分喜欢。沈青琬就挪开了地方,招着那小童来坐,且分了那小童点茶水点心。
小童一点儿也不生分,哼了一声,就坐在了沈青琬身边,听着书。待他吃了几口点心,就从袖子里拿出了小玩意儿冷哼一声:“既然吃了你的东西,勉强给你看看吧。”
沈青琬看着这一团乱七八糟的木棍儿搭出来的破烂玩意儿,忍不住笑道:“好一堆柴火。”
那小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答道:“这是木鸟,这是木鸟。这时就是雏形,将来必然会飞的。”
沈青琬干咳一声,敷衍回道:“确实像鸟。”
那小童年纪虽小,却听出了沈青琬的敷衍意思,立即起身怒道:“你觉得它不像鸟儿吧?竟然敢跟本公子作对!”
沈青琬喜欢美貌的小丫头,便多了几分耐性,笑着劝道:“小姑娘,你不要生气。”
可那小童听后,脸涨得更红,跳着脚说道:“我不是姑娘,我是公子,我是公子!我是周臻,周小公子!”
沈青琬听后一愣,她没想到,这小童竟然是周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