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青琬忙完了这一切,十日之期已到,沈青琬先化作青婆,蒙了黑纱,就到一处小院提了一箱金子出来,赶着驴车就到了与韩远约定好的地方。
韩远依旧是一身红袍,跟个将要娶妻拜堂的俊俏小新郎一样蹲在树杈上等着沈青琬。见到沈青琬过来,韩远一个翻身就从树杈上跃下,眯眼笑道:“故弄玄虚,你和青婆本就是一个人。”
沈青琬早知她瞒不住韩远,沈青琬却依旧轻笑着扯着她的慌:“青婆是青婆,我是我。如今师傅有事,我才替她一替的。”
韩远才不信沈青琬的话,可是他虽知道沈青琬就是青婆,但却相信沈青琬必然有个绝顶厉害的师傅,不然沈青琬一个娇弱的侯门闺秀,怎么会有一手施毒的本事。而且仅从沈青琬施出的几个方子来看,沈青琬师傅施毒的本事必然十分高超。
韩远是虽也有师傅,但身在毒门之中,那等尊师重道的意识很是单薄,只要能得到更多的制毒方子,另拜了师门也无人计较。更有师傅徒弟之间互相毒来毒去,情侣之间想把对方炼成毒尸的。
韩远自认为他是毒门之中的一股清流,极其少做那些祸害人的事。可既然知道有这么厉害的一号人,韩远自然要想法子见了一见。
于是当韩远见到沈青琬那一箱金子的时候,韩远在心中略微惊叹了一下,就撇了撇嘴:“才这么点儿金子?都不够小爷跑那么远路的茶水费呢?”
沈青琬隔着黑色的面纱,笑着瞥了韩远一眼:“就你平素喝得白开水?你喝了一辈子也就能喝出个金渣渣吧。”
韩远心道:我一堂堂贵公子打扮,她怎么知道我平素从来都不喝茶?这小姑娘又是知道她名姓又是知道我的寻香鼠,又是知道我的习惯,莫非是仰慕我许久?
韩远擅于用毒,也时刻提防着旁人对他下毒,天下少有那种无色无味无臭的毒药,多数毒药都要用其他味道遮掩。所以韩远只习惯喝了煮开的白水,从来不沾茶水。韩远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又跳远了几步打量着沈青琬,他觉得沈青琬处处古怪,且越发有趣。
韩远就眯起了他那双桃花眼笑道:“你什么时候把面纱揭了?”
沈青琬也学着韩远的样子眯起的眼睛:“我什么样子,你当真没见过?这些天我出入沈府的次数可是不少呢?呐,接着,你给我验验金子的成色……”
说着,沈青琬就把她手中的金子向韩远扔了过去,韩远只看着一金灿灿的物体向他扔了过来,韩远好色,可贪财还排在好色前面。等韩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接住了那块金条。韩远还未来得及扔开手上的金条,就已看着他拿了金条的手变黑了。
韩远立即惊喜着喊道:“这是什么毒方,我要!”
才说完,韩远就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着,低声喊道:“不行,给我先解毒。”
沈青琬歪头说道:“你身上就有解毒药,刚才你打算给我下的黄泉粉就是你的解药。”
方才韩远动了要寻到沈青琬师傅的念头,就自然想到要把沈青琬毒晕再好生逼问。反正他应下的是要带着金子去给沈青琬去大漠盖一座城,并且要把事情瞒住不说,也没应过要不对沈青琬下毒,不要沈青琬性命的事。在见到沈青琬的时候,韩远就准备对沈青琬下毒了。
所谓黄泉粉,就是韩远最近研制的毒药,只要沾了它,中毒者会全身麻痹,且见效奇快。韩远才不信黄泉粉就是他如今所中之毒的解药,一边抽搐着一边说道:“我,我才不信呢?你,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什么毒?”
沈青琬笑着说道:“你身上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韩远听了沈青琬这话,心中了然:果然这小姑娘倾心于我,连我身上有什么都知道。可如今若是不用黄泉粉,我已经中了毒,还不如就试一试。
韩远想到这里,就抽搐着从身上翻出一个小瓷瓶,但因他身上抽搐,半天也无法打开瓷瓶,就咬牙对沈青琬说道:“快帮我打开。”
只是韩远只看得到的两只胳膊都已变黑,却不知道他的脸上也已变得如黑炭一样。沈青琬嫌弃的摇了摇头:“我才不要碰你,反正这种药的药效发作的慢,你可以慢慢自己开……”
沈青琬说完,笑道:“不过,你要我帮你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韩远皱眉说道:“怎么个条件?快些说,身上已经痒起来了?”
沈青琬笑着说道:“你知道我身在官宦人家,许多事都不好出面的。你拿了金子去那里建了城池,只说你是韩远的。待过了几年,我去了那里,你就说你见我貌美倾城又是那地方的封主,所以才把城池送给我的。这样我对上对下都好交代,那城的名字我已想好了,就叫‘好人城’。”
韩远原还在想着他也见过悄悄的看过沈青琬的模样,虽然沈青琬生得白些五官也算看得过去,但实在算不上倾城。若是借着这个名义,把城池送给了她,不是被别人嘲笑他对女人的眼光。可若是能送个女人,他的风流名声不是愈加远扬?也算是件好事!
但当韩远听到沈青琬打算把城池的名字定为“好人城”的时候,韩远就忍不住抬了头,大着舌头说道:“好人?你亏心不亏心?”
韩远这时舌头都已经跟着麻痹抽搐,一句话说出来,口水喷了一地。
韩远看着他喷出的口水,想着他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沈青琬比他技高一筹呢。韩远就又喷着口水说道:“我答应,我肯定把你瞒得死死的,让别人都看不出你参合在里面。”
沈青琬这才点了下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戴上避毒的手套,走到韩远身边,给韩远嘴里倒了些药粉。韩远看到沈青琬靠近,就闻得一阵清香,韩远料想沈青琬身上不会是什么好香,再把药粉吞下后,韩远就立即撇开了头,不去问沈青琬身上。
韩远原以为吃过了药,还要过一会儿才能见到药效,没想到才吞下药不久,就见他身上的黑色迅速褪去,身上也不但不再抽搐,还添了些舒爽的感觉。韩远不敢耽误,立即说道:“还有你刚才身上的香味儿,也要给我除了。”
沈青琬问了一下身上:“这香味是我才沐浴过的香气,不是毒。”
韩远愣了一下,后眯着眼睛说道:“那这香料方子,我也要……”
沈青琬算是知道韩远上辈子手里那么多制毒的法子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都是这么讨要来的。沈青琬就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一遭给了你。”
韩远笑着点了下头,而后问道:“可是你刚才说是要用黄泉粉才能解,为什么你手里……”
沈青琬笑着回道:“难道,我手上就不可以有黄泉粉?你的药,你品不出来?”
韩远听得这话,略微一回想,方才沈青琬给他嘴里倒的药,确实是黄泉粉。韩远这算是彻底的变了脸色,他僵着一张脸,皱眉问道:“沈青琬,你其实是鬼吧。”
黄泉粉是韩远才研制的毒药,沈青琬手里怎么会有?
沈青琬听了韩远的话,点了点头:“是的,我正是鬼呢……金子上再无毒了,你直接搬去把城池给我建了起来。若是过个三五年,我想起那地方,我就去玩玩儿……”
韩远愣住了:“你费劲建了一座城,其实并不想久住,你即便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呀。”
沈青琬点了点头:“不过是留个落脚的地方而已,那黄沙漫天的,有什么意思?你尽管建,缺少金银你说话,我自会送到你手上。”
京都里的传闻,只说“青婆”是个出手阔绰擅于用毒的人,却从未说“青婆”这般富贵。哪怕韩远跟了沈青琬这么几日,也不知道沈青琬的金子是从哪里搬出来的。韩远隐隐觉得他惹了个大麻烦,可越是大麻烦越是有趣啊。
韩远就眯起了眼睛,掸了掸他红袍上的灰尘,瞧了眼沈青琬身后毛驴车上驮着的一箱金子,笑着说道:“姑娘这样动作?这样本事,大约是不屑于在后宅斗争的,也没人能斗得过姑娘。其实,姑娘是要谋国么?”
沈青琬笑道:“国?那么麻烦的事我才不做,我是要尽量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快活些。原以为偏安一处就会舒坦快活,但偏安一处实在与仍人宰割太近了,我就不得不蓄些保命的势力啊。而你这一去先把东西备好,再过个一年有余,我朝就会与蛮族议和,到时候再去建城。对不对,远儿?你既为做事,往后我也会关照你,不是很好?”
说着,沈青琬就又把韩远一直要的几个方子,口述给韩远听。沈青琬只说了一遍,但韩远也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沈青琬说完药方,也不再多做耽搁,甚至不去问韩远去向,卸下驮着车的毛驴,转身就走。
韩远眯眼看了眼沈青琬的背影,转头又看了沈青琬扔给他的一大箱金子,低声嘟囔着:“最起码把毛驴留下啊,我怎么搬这一大箱子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