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端不称呼沈青琬为表妹，却叫了沈青琬为沈姑娘这已显出生分来。明端这是再气她沈青琬承了明家这么多年的恩情，不去报答？气她冷心冷肺，不管明家死活？



    明端听了沈青琬的话，却摇了摇头：“本欲拿这些年的情分来劝你，可你把话已说的这样透彻，那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明端看着沈青琬苦笑起来，沈青琬垂眼说道：“既如此，那往后我还是换了表哥为明公子吧。既是明家有难，又不便与我说，那明日我奉上十万银票送来明家，也算多谢明家这些年对我的庇护。而且京中烦乱，怕是我与明公子往后也难再见面了。本来我回到京城，是有心带着明家到我那处避险的……”



    说到这处，沈青琬自嘲一笑：“瞧我这人，那么大点儿的地方，也就几间破皇子，竟然引得这个过去避险，引得那个过去避难的。实在让明公子笑话了吧，明公子气我的是我的冷漠无情，我气明公子的是你既要用利用我，却不信我。本身就不可调和，往后再说什么情分也没意思。但毕竟我母亲也是姓明的，我不忍心让明家无后，明公子看可否让我带着哪个表弟与表妹走，也算为明家留了条后路。”



    沈青琬这人心中气恼，嘴上也不再顾着往日情分。她想着今日来，吴氏的说话做派，与明端曾经对她的盘算，沈青琬很难不生气，很难不去计较。若是旁的人，沈青琬下了回毒，哈哈大笑而去就罢了，但是遇到明家，沈青琬发现她也软弱得很，竟然只是埋怨而已。



    明端坐在座位上思虑许久，看着沈青琬说道：“你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



    这意思是沈青琬的年纪太小，担负不起这样的担子了。沈青琬仰头笑了一声，而后说道：“若是明公子觉得我担负不起这样的责任，那我也不会强求。不过给明公子一个建议而已。听与不听，全在明公子自己。”



    说罢，沈青琬不再耽搁，起身出了明府，回到了沈家。沈青琬一离了明府，吴氏就问道：“她可是应了这事儿？”



    后来吴氏觉得自己问得可笑，依明端的人品相貌，沈青琬哪有不应的道理，吴氏虽不喜沈青琬的处事，但因她的儿子有心要娶，吴氏面上也只能勉强忍了下来。



    吴氏就笑着问道：“大约几时办亲事，今年是不行了，怎么也得过了孝期。还在沈青琬年纪小，经得起拖沓，不如就后年吧，显得我家不那么着急，在外面也好看一些。其实若非她跑到边疆那么远的地方，我们也不用在这个时候与她谈这事。只是她说她在边疆还有……”



    吴氏本来想说沈青琬曾说过她在边疆还有一个中意的人的，吴氏想要说给明端，看能不能打消了明端娶沈青琬的心思。若是能打消了明端要娶沈青琬的念头，那自然是好。若是明端还想要去娶沈青琬，那她再换了别的法子就是。



    虽然吴氏管着明府，对明府的状况也略有了解，知道明府如今因乱民的折腾，损了不少财路，明家的花销又大，日子眼看着是过得越加艰难了。但吴氏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明端想要娶沈青琬更深层次的原因，吴氏就不知道了。



    明端看着他的母亲，慢慢笑道：“母亲不必多虑了，她不想嫁入我们家。”



    吴氏听到此话，心里奇怪的很，很不理解其中的意思。他们明家，她的儿子明端，竟然娶不到一个在京城中被旁人嫌弃的沈青琬？曾经康宁长公主也存过这个质疑，但毕竟康宁长公主见识多些，知道哪怕是在天家也有不足的地方。



    但吴氏就没有这个念头了，她守着这一方的院子，看着的就是京城中有数的几个人家，只觉得自家是天地少有人的好人家，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天下少有的好郎君。



    可怎么回事？还没等她嫌弃了沈青琬呢，沈青琬倒先嫌弃起他们家了。吴氏就怒道：“本是看着她可怜，无人娶她，才动了这个心思的？怎么？她还嫌弃起我们家了？莫非她还想着再嫁了什么公卿人家？她倒是想得好，可是旁的人家怎会娶她这样的人？”



    说着，吴氏是越发生气，连带着明禾明秋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她所受的气也都带了出来。这些年她与沈青琬相处出的情分，也都撇到九霄云外了，甚至连当初沈青琬救了明晁的事，吴氏也都拿来发作：“你父亲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是她救了你父亲一命，但是现在看来也就是她仗着得宠胡闹一场罢了。因缘巧合的事，凭什么让咱们家一直记着？还逼着我把儿子也陪送给了她？如今好了，我下了狠心反倒是她拿起乔来了。”



    明端听着吴氏越说越发不堪，知道自己家母亲是最近的烦事多了些，就由着吴氏先骂了一通，散了散闷气。明端才说道：“如今她不同意，也是没办法的事。沈老夫人与姑母又做不了她的主，她不同意，是半点儿法子都没有。咱们家也不能如魏家那样被她闹了一场。”



    吴氏骂了一会儿气也笑了，听到明端那他自己比了魏风，吴氏就皱眉说道：“好好儿的，怎么与那等人家做比较。但是魏家退了沈家的这门亲事，如今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呢。之前魏风不是有寻了差事么？听说这回可是正经儿有了差事，比之前沈家给他的官职还要好一些。看来沈青琬也非个能旺夫家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氏说完，明端皱紧了眉头，想起了沈青琬做得时候留下的那几句话。吴氏是不知道如今明家的状况，之前薛舒蘅的死，就因为薛家已经归顺了太子，想要逼着明家一同跟随太子。不过明家强给推拒了，薛舒蘅就拿捏住明家之前为官落下的把柄来要挟明家。辛亏发现的早，不然如今明家要么被逼着与太子一起谋反，要么已经被抄家灭族了。



    而薛舒蘅虽然没把重要的证据给薛家带了回去，却把明家确实曾有罪状没被发现的事传到了薛家，太子也随之知道明家无心归顺于他。于是这几年来，太子一直排挤打压着明家。不然，那些乱民怎么就只抢明家的铺子，而其他权贵家的铺子都很少去呢？



    太子野心勃勃，睿王也不安分，皇上又多猜疑。将来这京城到底如何，还真是不好说。明端觉得也许送两个明家的孩子到边疆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就算平安无事，对他们也是一种历练。明端就皱眉说道：“与表妹的亲事是不成了，但表妹说会送十万两银子过来，并带了几个孩子到边疆游玩，我看明竣就很合适。”



    吴氏听了沈青琬能给明家这么一大笔银子，面上就是一喜。但吴氏随即想到若是在以往，她怎会为银子而如此高兴，心中又是一悲，听到明端让明竣跟着沈青琬去了边疆，心中又是一疑。



    明竣是明晁的一个妾室生的儿子，年仅五岁。明晁的子嗣少，即便明竣是个庶出，明晁也很是疼爱。若非明端早已成年，且明晁处处依仗着明端，吴氏也容不下这个明竣来。



    但是如今明端要让明竣离开，竟然还是跟着沈青琬去了边疆，吴氏首先想到的就是明端是不是觉得明竣将对他产生威胁，要借此打发了明竣。但这样打发了明竣实在太过惹眼了，怕是将来明晁问起，明端要由此受了埋怨。



    吴氏就小声劝道：“若要除了明竣何必打发了那么远？在这后宅之中也有的是办法。”



    明端见吴氏竟然误会了，唯恐吴氏再做出什么是，来夺了明竣的性命，就连忙说道：“母亲不要多想，只不过想让弟弟多谢历练。他个小孩子，能妨害到我什么？若是我忌惮起他来，不是白污了我的探花之名么？”



    明端想着这事和吴氏是说不通了，只能先试着与明晁说。明晁比吴氏要了解家中的窘境，也不疑心明端有旁的心思，就点了下头说道：“青琬能这么说，她就已经看得透彻了。再让她入我们家，反而是在勉强她。既然她有心带了个人走，那就走吧。若非这么多族人家人放不下，我也想到边疆看看呢。只可惜……”



    明晁苦笑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可惜，我这一生怕是不能去了。明竣可以随着沈青琬走，但是她的银子我不能要。虽然她有个什么商号，但是能赚了多少银子？竟然说给十万两就给了十万两，莫让别人以为我们明家去拿了沈家的钱财！”



    明端看着他的父亲，明端一直崇拜着明竣，觉得他的父亲是天底下最正直的君子，他也想着要做如他父亲一样的人。但如今，看着明家的境况，明端真的无法再挺直了腰杆，真得贪图起沈青琬给的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