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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夜间不期遇
    沅水之上



    扁舟轻摇,夕阳斜照。



    秋水共长天一色。



    瑟瑟秋风而来,陶璟与陆北二人负手船首,迎风而立。



    陶璟眉宇间尚有难掩的欣喜之色。



    见陆北按剑立于船头,目光悠远,神情沉静。



    就是疑惑道:“陆兄,还未问你,方才为何如此轻易地拒绝了谢师的美意。”



    陆北收回眺望桃花源的目光,转过脸来,微微一笑。



    缓声道:“陶兄不用为我感到遗憾,方才虽然决断于刹那之间,实则我在心中已权衡再三了。对了,还未恭喜陶兄呢。”



    陶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现在尚不知回家之后,要如何与母亲交待呢。”



    陆北笑了笑道:“直言相告最好,我想令堂是能理解陶兄的选择的。”



    陶璟思索片刻,长叹一声道:“只能如此了。”



    说到此处,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只余幽幽流淌的江水,在耳畔低鸣。



    ……



    夜色朦胧。



    陶家门口。



    灯火之下,七株梅树,在冷夜中,寂静耸立。



    陶璟双颊微醺,站在门口台阶上,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语气诚恳感激道:“陆兄,方才多谢帮我劝住家母。”



    陆北淡淡一笑,顿声道:“陶兄,其实你真正要谢的恰恰是令堂。”



    陶璟微微一怔,苦笑道:“陆兄,却是说的不错。”



    言到此处,陆北拱手道:“陶兄,留步吧。”



    陶璟点了点头,拱了拱手道:“那陆兄路上小心。”



    二人道别之后,陆北便转身离去。



    明月初出,清辉普照。



    在回客栈的路上,陆北想到方才在陶家的场景,此时仍觉的好笑不已。



    听闻陶璟要去山林之中修道,陶母果然震怒无比。



    当时,就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到处追着陶璟要打。



    若非陶璟再三解释,修行不忌婚姻之事,再加上陆北在一旁极力劝说。



    陶母恐怕就要哭天抹泪,寻死觅活了。



    然而,纵然如此,陶母也是好一番埋怨。甚至要在近期之内,先给陶璟物色一门亲事,生怕陶家香火断绝。



    直弄得陶璟苦笑不已,但也不敢再次拒绝。



    想到此处,陆北就是无声地笑了笑。



    冷风袭来,闻到自己这一身酒气,陆北摇了摇头,继而不再多思,大步向客栈而去。



    月光无声洒下。



    陆北行了约莫半刻钟,转过城南一道巷口。



    巷子狭窄,光线倏然黯淡起来。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冒冒失失地冲过来,陆北下意识地架起右臂,推开来人。



    碰……



    其人倒飞三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抓着一吊药包,一只手捂着脚踝,痛苦地低哼。



    陆北神色一清,醉酒后的迷离眼眸,熠熠闪烁。



    上前一步,沉声道:“你没事吧。”



    陆北目力极佳,这时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去,赫然发现此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黑脸膛青年。



    此人身着粗布麻衣,面容苍白,神情痛苦地抱着脚踝低声哼着。



    这人,他有印象。



    正是昨日所见的那个樵夫,好像是叫做刘海来着。



    刘海只觉得最近分外倒霉,走个夜路也能撞到人。



    而且还是自己冲过去,反而被人撞飞。



    抬眼望去,只见月光之下,一个青衣少年执剑而立,神色关切地望着自己。



    刘海疼的抽了口凉气,强自道:“没事儿,就是脚踝扭了一下。”



    陆北上前搀扶,建议道:“看你伤得不轻,我送你找个郎中瞧瞧。”



    刘海摆了摆手,婉拒道:“没事了,公子你先走吧。”



    说着兀自站起来,但没走两步路,就是疼的眉头一皱,面色更为苍白。



    陆北清咳一声,沉声道:“这位兄台,莫要逞强。还是我搀扶你回去。,你这样,若是留下病根,就是在下得不是了。”



    说着,不再管刘海的拒绝之意,径直去搀扶刘海。



    这次,或许是陆北的落下病根的言语起到了作用,刘海没有再次拒绝。



    随着刘海的指引,陆北将其送到城南巷口的一处破旧的农家小院中。



    吱扭一声,院门推开。



    屋中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继而一个老妇人低声问道:“是小海回来了么。”



    刘海忙是高声道:“娘,是我。我给您抓药回来了。”



    陆北扶着刘海在茅草屋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火石打起,点起油灯。



    一灯之下,晕黄光辉铺满屋中。



    陆北目光向周围望去,发现刘海家果然清贫无比,三间茅草屋中,没有几间值钱的摆设,可谓家徒四壁了。



    这时,一个老妪自里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只长竹棍。



    其人面容枯皱,满头银发,两眼无神,竟然是一位盲人。



    “娘,您怎么出来了。风寒还没好呢,要是再见了风,受了凉,如何是好。”



    刘海神色急切地道。说着,就要起身迎去。



    但还未动作,就是哎呦一声,满头冷汗地无力坐在椅子上。



    “小海,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



    老妪听这声音不对,忙是问道。



    陆北看得不是滋味,就是出言宽慰道:“老人家,在巷口我和刘海相撞了一下,令其受伤,实在过意不去。”



    刘海眼眸微动,忙出言道:“娘,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怨我今天心事重重,神思不属。



    撞在了这位公子身上,脚踝扭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伤。”



    听完此言,老妪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仍是出言责备刘海道:“小海,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啊,你等着,为娘去给你拿跌打药酒去。”



    说着,老妪就是去里间取跌打药酒。



    刘海此时见陆北仍在原地,憨厚笑道:“这位公子,不必担忧。这种伤势,某在山中砍柴,都已经是寻常之事了。”



    见陆北神色稍定,又是出言道:“公子,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回吧。”



    陆北沉吟半晌,自怀中取出五两银子。歉然道:“在下陆北,刚才无意间伤到刘兄。这些银子,你先收着好买些补品养伤。”



    刘海目光一凝,仍是拒绝道。



    但陆北坚持将银子放在桌子上,拱手道:“今夜天色已晚。明日,我再来看刘兄。”



    说完,转身告辞而去。



    刘海喉咙滚动几许,最终收下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