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站起身来,拉过来一把椅子,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径直坐了,风广飞等人瞅了瞅,也不在意,倒是陈金铭心中有气,不满道:“你倒是好大的面子!”
黑衣人瞅也不瞅陈金铭,径直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自斟自饮,又闭上了眼睛,似是砸了咂滋味,道:“山野之地,不成想倒是有这极品毛尖,入嘴微苦,茶色鲜亮,可惜啊可惜,只可惜贮藏时受了潮气,细品之下有些发涩,不然味道必然更美。”
瞧着黑衣人扯东道西,陈金铭心中更是来气,怒道:“你这厮若是再在这里乱扯闲篇,定叫你好受不得。”说罢,似是仍不解气,又一掌击在桌子上,众人看时,只见一个深深的掌印印在黄梨花木的木桌上,木桌周围一切如常,偏偏掌桌交接处凹进去老大一块,暮云深看了,心下佩服,虽说在桌上烙下掌印他也并非不能,但却完全做不到如此举重若轻,若这一掌叫他来拍,定会将桌子一掌拍烂,想要留下掌印却不伤茶桌分毫,暮云深自问不能,饶是以暮云深有些见识,也不禁暗暗感叹体修一脉对于法体、武技、招式和真元的细微运用上却有独到之处,修为相差不大之下,对身体和劲气的掌控力远超其余修士。
黑衣人咳嗽一声,似是毫不在意,道:“阁下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吧,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暮云深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话音刚落,便从怀中掏摸出那片绣着金色飞鹰的布片,递到黑衣人面前问道:“你且看仔细了,这布片上所绣的你可认识?”
黑衣人伸手接过布片,细细端详一阵,疑惑道:“这图案却是不曾见过,并非我血杀阁中之物。”
暮云深还未开口,陈金铭便接口,怒气冲冲道:“胡说!这布片分明是从你们所杀之人手中寻得,必是在乱战之中被人撕了下来,上面绣的飞鹰乃是楚州飞鹰帮的标志,你蒙谁呢?真当我等是傻子白痴任由你戏弄?”
“楚州飞鹰帮?在下确实未曾听说过,小兄弟,我们血杀阁真的没听说过有飞鹰帮的堂口,若是真的可能与本阁有关,也只可能是本阁手下捞钱的帮会,这些帮会多如牛毛,平日里归貔貅堂管辖,专门负责为阁中提供银两,这些帮会里多数由下层的阁中属下主持,在下身属烈虎堂,对此并非是非常清楚,此次行动由于定陵本地人手不足,还从别的地方抽调了一些人手,想必诸位所见到的就应该是属于本阁控制的的一些小帮会了。”: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就给出了回答,暮云深看他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心中不由的信了七分,但想到这血杀阁中似飞鹰帮的帮会多如牛毛,面对如此庞大的势力,也是不禁暗暗打了个寒噤。
“继续说,”:陈关索面无表情,半响开口道。
黑衣人又呷了一口茶,开口道:“在下来自血杀阁,你们想必也是知晓了,本阁人手众多,关系错杂,虽说不能暴露在明面上,可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赫赫,但凡有点见识的想必都清楚。”
血杀阁?莫不是杀手组织?
暮云深嘀咕一句,对此有些疑惑,他久在公门,且甚少离开老家山阳,对这江湖上的事情虽说好奇,却也只能听些大路消息,真正的江湖却是不曾接触的,这种消息乃是江湖上的秘密,加上他在官府的职位本就不高,虽说官府消息也算灵通,但却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风广飞将这名字在嘴里回味了一下,似是突然反应过来:“莫非是江湖上传言的‘三尺青锋染碧血,死生十步杀一人。曲直是非金银断,宁见阎罗不见君。’的血杀阁?”
黑衣人有些傲然道:“说的不错,你倒是颇有见识。”
“说重点,别浪费时间。”:陈关索惜字如金。
“好”
黑衣人从善如流,再度开口道:“本阁虽是在这大唐境内扬名时间不长,但势力却广的很,尤其以这几年,发展极快,组织也严谨,阁中共有三个堂口,其中杜鹃堂负责埋伏暗线,刺探传递消息,我们烈虎堂负责杀人越货,至于貔貅堂,则是在各地负责发展帮会,专职捞钱,有时也可协助杜鹃堂一齐行事,提供消息,至于是否有其余的在下也不知道的堂口,那也是不清楚,阁中规矩森严,在下职位并不算高,若非有任务,平日里各个堂口之间互不交集,知道这些已经是不少了。”
陈关索点点头,示意理解,旋即问道:“那我问你,你们烈虎堂堂口究竟在何地?”
黑衣人眼皮一跳,支支吾吾,面色紧绷,有些不愿开口,陈金铭刚要发怒,被风广飞和暮云深两人眼疾手快给摁住了,暮云深有些吃惊,明明知道这血杀阁中无人知道自己反水,可这黑衣人谈到组织的地址时依旧胆战心惊,这什么血杀阁的确实是有些手段。
看了一眼发作不得的陈金铭,黑衣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脸色越发青红,似乎十分沉重:“我们三堂各司其职,阁内规矩甚严,我职位不高,却是不知其余两堂的所在,至于我们烈虎堂,主堂堂口我也不知,至于我所知的分堂堂口,便在,便在……”说道这儿,接下来却再无了声息,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尊雕像,也不动弹,也不说话,连表情都是未有一丝变化……
陈金铭见其不再说话,怒道:“你这厮怎的如此婆婆妈妈,要说便说,不说便是不说,在此偷奸耍滑,看我……”话尚未说完,陈关索虚手将其止住,伸手朝黑衣人探去,这黑衣人好似傻了一般,直勾勾盯着前方,也不管陈关索的手,两眼之间又仿佛没了焦距,奇怪无比。
众人都是察觉到事情不妙,陈金铭也并非傻瓜,见到这番诡异情形,心头巨震,直勾勾看着黑衣人。
陈关索将手在黑衣人眼前晃了一晃,黑衣人毫无反应,随即又去探这人的鼻息,却发现此时已是鼻息皆无,而身体尚有余温,此人丧命之时,就在顷刻。
众人虽都是见过不少风浪的人物,但见这黑衣人如此诡异死法的却当属首次,此刻情形诡异,每个人都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暮云深瞧着黑衣人,心中忽然一动,叫道:“莫不是天机一线牵?”
“天机一线牵?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陈金铭硬顶着不适,再度插口道。
暮云深摆摆手,示意陈金铭稍安勿躁,站起身走到黑衣人身前,聊起他的衣袖,细瞅之下,只见皮肤下一条条细细黑线遍布手臂,越往里看,细线颜色便是越深越粗,条数却越少,粗一看去,仿佛整条手臂缠上了渔网,甚为可怖。
暮云深摇头叹道:“果真是天机一线牵。”说罢,看到陈关索等人询问的目光,抓起黑衣人裸露在外的手臂,朝着众人解释道:“所谓天机一线牵,乃是世间一种奇毒,说是奇毒,却也不全对,实际上是一种蛊术,此物分子母两体,初始时子体为母体孕育,待得成熟后便可种入他人身体,此物种入人身,并不似其余大多数蛊术一般摧残人体,而是蛰伏起来,平日丝毫不会有半分异状,就连被中了蛊虫之人也是难以察觉,可一旦施术者催动母蛊,不论相距多远,子蛊都会立时有所感应,吐出子蛊特有的毒物,将中蛊人毒杀,此时毒素侵体,中蛊人便会显出异状,就如此人一般。”
陈关索皱眉道:“此物如此厉害,可有解法?”
暮云深哑然失笑,虽知此时情形,依旧失笑道:“此物虽毒,解法却简单得很,子虫母虫相生相克,子虫虽依母虫而生,母虫却可解子虫之毒,不必非得是与体内子虫相配的母虫,只要是任意一只母虫便可,将其置入水中一个时辰,随后剔除母虫,再将水饮下,此蛊立解。”
陈金铭大奇道:“解法如此简单,那此物岂不是毫无作用?你今日下了此蛊,明日我便解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暮云深摇摇头:“哪有那般容易,这天机一线牵的母虫虽有米粒大小,可子虫小如微尘,又无色无味,拌在饮水干粮中难以发觉,恐怕是中了蛊都不知道,更如何去谈找母虫解毒?况且天机一线牵珍贵无比,唯有大陆中苗疆所在的的十万大山才会出产,大唐境内流传出的不多,虽知解毒之法,可想要解毒还是颇为不易。”
风广飞叹了口气,喃喃道:“如此说来,这血杀阁使用这天机一线牵控制手下,倒是颇为不小的手笔了,此行也不知触怒了哪路霉神,跑个镖赚个酒钱而已,怎会惹上这些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