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散发着霉臭的味道,肮脏的床单上,躺着一个细瘦枯黄的身躯,就像是即将面临死亡般,只剩下一躯骨架,身上的睡衣,沾着排泄物,却没人为她清洗。
当周芸雅看不下去,打算匆匆离开时,便看到从走廊上悠闲走来的胖女人,手里拿着的是一碗燕窝粥,正在往自己嘴里送,注意到病房前的高挑美女,胖女人讪然地放下调羹,笑嘻嘻道:“你是来看夫人的吗,我正在帮她试这个粥的温度,不然等会儿烫到她可就不好了!”
若躺在里面的是别人,以她的好打不平的性子,估计会直接辞了这个胆大妄为的看护,但是因为是陈婧,所以她选择了淡淡地微笑,说了一句“你继续试吧”然后潇洒地离开。
她没忘记,夏颜悲剧的童年是谁造成的,也不会忘记要不是陈婧母女,她的哥哥就不会变成现在在这个样子,以德报怨,这种说法,在陈婧母女身上,彻底行不通。
走出书房,周芸雅就看到周梓皓从卧室出来,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脸上的胡渍也刮干净了,正一边系着领带,一边往厨房走去。
他的生活习惯都几乎不变,只是,他的居住地改成了这里,一个可能还保留着心爱女人气息的公寓。
“哥,爸让你参加今晚腾达集团董事长孙子的满月酒。”
周梓皓从冰箱里拿鸡蛋的手一顿,却未作出任何的反应,自顾自地开始做一份早餐,对周芸雅口中的这场盛宴兴致乏乏。
“腾达集团将会是我们下一季度重要的投资商,爸爸希望你能出席,以表示我们的诚意……”
“我会去的,不用说了。”
周芸雅望着冷漠地打断她的话,端着一个盘子走出厨房的男人,对他话语的可信度却是大打折扣,紧跟着坐在他对面,态度坚决地道:“爸说了,让我做你的女伴陪你去,经历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爸不能不防。”
周梓皓一丝不苟地切着荷包蛋,头也微抬,随口回道:“随你。”
夜幕降临,高档的会场里,端着高脚酒杯穿梭的是上流社会的绅士名媛,周芸雅猜的一点也没错,如果不是她的监督,周梓皓绝对不会来。
望着安静地拿着酒杯,坐在一边的周梓皓,她突然知道自己也变得束手无策,正想拿话劝周梓皓去跟一些商业精英打招呼,便看到宴会的门口引起了小小的躁动。
周芸雅在看到那道红色的纤影时,明显地一怔,她没料到夏颜会来,父亲也没告诉她,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夏颜如今是夏氏的当家人,即使不喜欢,也不得不出现在一些场合。
夏颜穿着红色的晚礼服,款式简单却不失大方,抹胸的设计搭配着一双高跟鞋,高高挽起的黑发,更显得她妩媚高贵,即便已为人母,却丝毫未减她明媚动人的魅力。
夏颜并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同她前来的是夏氏的一位股东,也算是她的叔叔,夏颜随意的穿行在人群中,无论是何种目光,都微笑地点头致意,虽初涉商界,却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夏颜两个月前就从西藏回来了,然后正式回归夏氏,却未正式在公众场合出现过,如今出现在这里,周芸雅苦笑,难道夏颜真的是哥哥摆脱不了的宿命吗?
周芸雅回头去看周梓皓,却只看到一张空荡荡的椅子,还有搁放在桌角的酒杯,而周梓皓,早已不见了踪影。
“芸雅!”
优雅柔美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周芸雅也顾不上周梓皓的去向,便转身迎上夏颜,微笑地走过去。
“颜颜,许久没有见你了,你一直在北京,怎么你要回来发展了么?”
夏颜倒也没做隐瞒,笑着点头:“不会,这次回来就是过来看看分公司,然后看看爷爷的。”
周芸雅将夏颜眉里眼间的浓浓幸福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哥哥的错过,脸上却未将自己的失落流露出来,牵着夏颜的手到角落,询问那对龙凤胎的消息。
“楚熙和楚泽很乖啊,有空来楚家吧!”
夏颜似乎看出了周芸雅的犹豫,自是明白她为什么徘徊,周芸雅担心她和周梓皓的兄妹关系让楚家人不待见她,这也导致周芸雅一直未去过楚家。
“别担心,我婆婆人很好的,爷爷经常不在家,而且璟宸也很好相处啊,你去的话,璟宸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夏颜夸奖楚璟宸时,脸上流露出的甜蜜和羞涩,周芸雅心中悱恻,楚璟宸如果好相处,估计这世界上的狼都可以当宠物狗来养了。
“芸雅,怎么了?”周芸雅回过神,讪讪地呵呵笑道:“是啊,是挺容易相处的。”前提是你坐在旁边。
宴会区角落,酒红色的窗幔慢慢地放下,谈笑风生的宾客都未注意,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退到了阳台上。
会场内,那道红影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之气,巧笑明眸的神态深深地印进他的大脑里,却也想一把刻刀,一下又一下,挖掘出他心底的过往。
现在的夏颜简直让众人刮目相看,她已经不是曾经的明星了,而是夏氏继承人夏颜,在政府投建城北区的豪华酒店的竞标中,凭其独特的设计理念和经营管理方式,击败28家竞争对手,成功夺标。还拿到了山区重建的权利,简直是让人大跌眼镜,惊叹不已。
窗幔浮动,泄露出宴会里的一角,她正站在会场边,修长的手中端着一杯香槟,微微地啜饮一口,精致的脸上,是温和的浅笑。
“我希望明天早上八点整,我的桌上能看到关于集团的经营模式的变革方案。还有,我要一份调研报告,最多一个星期,我必须知道具体的数字。”
电梯打开的瞬间,夏颜也挂断了手里的电话,和刚才接电话时的冷然严肃相比较,此刻的她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疲倦。
揉揉眉心的褶皱,夏颜踩着金色的高跟鞋,慢慢踱步走出电梯,耳畔听到的便是键盘敲击的声响和电话铃声,入目的是来回匆忙走动的精英。
夏氏最高层,简易的装修风,宽敞的空间内,只有七八张办公桌,上面摆放的器械却都价值不菲,简单却不是庄重。
和夏弘毅掌管夏氏时不同,夏颜肃清了这一层楼多余的员工,除了自己的办公室,就只有一件特助办公室,其他的房间都被拆除,秘书都被集聚在这块宽阔的大厅内。
“夏董,前几日和美国那边公司的交涉,对方已经给出回应,答应派代表过来商谈签约事宜。”
一名神色淡雅的女秘书在用英语挂了一通电话后,见到路过她跟前的夏颜,立刻起身恭敬地汇报情况,手里递出的是一份刚传真过来的文件。
夏颜接过手,粗略地翻阅了几页,冲着敬业的秘书微微一笑:“辛苦你了!”然后,踏着优雅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夏颜穿着黑色的九分裤,酒红色的t恤外是一件修身的黑西装,一头乌黑的梨花头下,是一张日益娇艳的小脸,当她踩在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上时,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之美。
当夏颜越走近自己的办公室时,就感觉到周围注视自己目光的不对劲,回望过去,却只看到各自忙碌的秘书。
黛眉不解地微蹙,夏颜握住门把,推开门之际,便看到从里面出来的特助,在迎上她时,明显地一愣,随即恭敬地弯腰行礼:“夏董!”
对于特助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内,夏颜并未多加在意,稍一颔首后,便错过他径直进了办公室,当门合上的刹那,没有看到外面停下工作,好奇朝办公室里张望的无数双眼睛。
夏颜从小就不觉得自己是个智力超群的孩子,所以在工作上,她不会独当一面,宁愿雇佣七个秘书帮她处理工作,也不愿意自己加班到深夜。
想起家里那几个宝贝,夏颜便不可遏止地扬起嘴角,嫣红的唇瓣在白皙的脸庞上,闪烁着蛊惑妖娆的美丽,却又不失为人母的温柔。
将文件往桌上一丢,夏颜拿起自己的水杯,一回头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削尖的下巴被一只覆着薄茧的手握住,迎面而下的是细密的啄吻,熟悉的薄荷香,稠腻甜蜜的味道让她的脸迅速地布满红晕。
即便夏颜成为商场上的女强人,在他面前,依旧是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女人!
低低的愉悦笑声在耳际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红红的脸颊上,炽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夏颜窘然地睁开眼,便看到楚璟宸勾着嘴角,笑看着她:“怎么,连老公都不认识了!”
楚璟宸依旧清俊如斯,削瘦的俊脸蜕变成了麦色,黑眸间流露出的疏淡笑意里是对她独有的宠溺,修长的手指将她脸颊边的头发拂至耳后,注视着她惊讶的眼神,莞尔而笑:“工作提前交接完成,我就回来了。”
夏颜翘起唇角,亲了亲楚璟宸薄削的唇瓣,即使再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但在看见办公桌上的文件时,不得不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翻开文件夹。
“本来还说要去机场接你,现在倒是可以省下一趟油钱,”夏颜抬起头,仰望双臂撑在她办公桌上,正专心致志看着自己的男人,“回过家了吗?”
楚璟宸墨眉轻挑,用行动给出了最到位的回答,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喃喃低语:“我很想你,老婆……”
夏颜在他深情的表白声中,放弃了挣扎推搡,感慨着楚璟宸的御人之术,纤细的双臂不由自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承受着他的深吻。
“我的公主,王子来接你了哦!”就在两人你侬我侬,浸在彼此营造的甜蜜爱海之中的,忽然被一道突兀的童音横亘打断,夏颜立马推开楚璟宸,尴尬地整理卷发,然后起身带着微笑走过去。
“我的小王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楚璟宸高扬眉梢,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转过身,依靠着办公桌,双臂环胸,便看到门口对夏颜大献殷勤的小人儿,注意到那只小胖手里的小野花,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却让人毛骨悚然。
“美丽的公主,这是我刚刚摘来的哦,送给你!”
夏颜缓步走至门口,看到球球的打扮还有他手里的小野花,想笑却还是忍住了,低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那就谢谢小王子了!”
“不客气!”球球咧嘴而笑,将花塞给夏颜后,双手老成地背在身后,摇晃着圆圆的脑袋,肥嘟嘟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球球,有没有想爸爸啊?”
清越温和的男声自夏颜背后响起,球球得意的笑容一愣,稍错开身,便看到了正悠闲地依靠在桌前的楚璟宸,顿时,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指着楚璟宸,稚嫩的五官皱成一团:“你……你怎么回来了?”
“看来你不是很想我会来。”楚璟宸对着球球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夏颜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眸望着身边认真开着车的男人,嘴边的笑容愈发的明显,她的左手一直和他的右手紧紧地扣在一起,没有放开。
目光掠过后视镜,夏颜便看到了独自一个人坐在后座的球球,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还打了一个银白色的蝴蝶结,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西装短裤和一双咖啡色的皮鞋,此刻,正目光忧郁地瞅着他们。
这个样子的球球,让她想到了小王子,视线落在球球那一头涂了发蜡整齐地往后梳的黑亮头发,不可遏止地笑出声。
“什么事这么好笑?”
在十字路口,楚璟宸停下车,清雅英俊的脸上露出盈盈的笑意,当夏颜转过头和他解释时,他却忽然俯下身,左手捧住她的脸,深深地稳住了她的唇。
夏颜震愕地眨眨眼,而楚璟宸却已经放开了她,坐回自己的座位,神色淡然地看着前方,仿若刚才的那瞬间只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