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从府外传来了消息,李墨的爷爷逝世了,惊动得安定侯都前去吊唁。
林乔早上起来,听得小春在耳边说了此事,收拾了下,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往李墨他们家去。
简陋的屋檐下,挂了写了“奠”字的白色灯笼,还挂了白色的绸缎。
林乔在门口顿了下,便抬步向里面走去。
李家的亲戚不多,李老爷子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生了李寅,夫妻两在李寅小时候,就接连着去了,二儿子李管事,生了李砚和李墨,再加上媳妇王梅芳,李墨的娘是被卖入侯府中的,所以并没有娘家人。
李砚去山中接他爹娘,院子中,只有穿孝服的李墨和李寅在守灵,此刻,安定侯在灵前祭拜,李老爷子是老侯爷身边的人,姜齐言是这李老爷子看着长大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算半个亲人了。
林乔见安定侯在,就站到了一旁,回避安定侯。
安定侯插完香后,走到了李墨和李寅的跟前,他拍着李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并且承诺将来会代替李老爷子,照顾着李家一家的人。
李墨面上带着淡淡地伤感,同安定候鞠躬一下,拜谢了安定侯,随后,安定侯带领着随从离开。
这一个大院子里,还住了别的租客,林乔混在租客当中,安定侯并未注意到她来了。
“李墨,”待安定侯走了后,林乔往灵堂走去了。
李墨起身,一身素服,衣袍脚下沾了些尘土,他眼帘处发青,想来昨夜一夜未睡。
“你来了啊,”他拿过了三支香,点燃了,走近林乔,将香递了过来:“给爷爷上一炷香吧,他老人家还从未见过。”
“嗯,”林乔点了点头,接过三支香,走到灵堂前,双膝跪了下来,举着三支香,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大礼,随后将香插在了灵堂前的香炉当中。
“还需要置办些什么吗?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李墨伸手替林乔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他轻声道:“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其他的事,已经交代了手下的人去办。”
“你同李寅吃过了早饭了吗?别饿坏了身子,”林乔看了看屋子里面,说:“就算守孝不能吃大鱼大肉,喝点白米粥行吗?”
李墨忙得拉住林乔的手,说:“不用了,我并不饿,听说你这几日忙得不沾地,你放心,我没事,爷爷久病无药可医,我们一家人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林乔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了一颗药丸,塞到了李墨的手中,她同李墨说:“把这个吃下去,以后只要脑海中念头一闪,就能进入那个地方。”
李墨盯着手掌中圆圆的小药丸,笑了笑,随即又还给了林乔,他说:“我进去做什么?你的家人也能进去,若是碰见了,你该怎么解释?倒不如,等我们成亲了,再给我这个。”
林乔想了想,将药丸收了起来,说:“那好吧,我现在去屋子里给你煮一锅粥,在灶上温着,你还要拒绝吗?”
李墨悠悠舒气一口,说:“好吧,那就辛苦你了。”
林乔在李墨家,给他和李寅煮了一大锅的粥,就算不吃,等实在饿得不行了,要吃东西的话,添柴再热一热便就好了,干完了这些,林乔也不宜在李墨家呆太久了,毕竟她还未过门,再说了,话剧院的话剧上演在即,她若不去盯着,怎能放心?
林乔过话剧院的时候,已经到了中饭的时辰了,她原以为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可没想到进入了剧院里面,大家都在舞台上,有条不紊地在排戏,林乔站在一旁,看了一阵,见大哥个个都热情高涨,排戏非常认真,王嫣儿的指导能力,比她想象的更加优秀。
而一干乐师,也在一旁练习,若是两方都排练得不错,便就正正经经来演一回,那样的效果,不仅林乔,就连其他的人都异常惊讶,原来,这就是话剧啊,真是不拖泥带水、又能演出故事的完整,堪比平日的生活、又比生活更有趣味。
“啪啪……”林乔拍着手掌走近,“大家进步了不少啊,看来我不在,你们更有干劲啊。”
大家连忙道:“哪有,是林老板你原先指导的好。”
王嫣儿发话让大家吃饭去了,她跟在林乔的身边,同她交接排练进度,“若是按照刚才的进度,我们必定能在上演五天前排完了整场戏。”
“比我们预估进行的更加顺利。”
王嫣儿再道:“舞台布景,话剧院里的工人已经做好了,你是否要去瞧瞧?”
布景可是话剧中最为重要的,那是情景再现,让观众更加能进入到角色当中去。
“自然是要瞧的。”
王嫣儿带路,边在林乔耳边道:“你之前所要求的灯光效果,点灯笼是在太麻烦了,况且还要换不同的颜色和强弱,我所幸就让工匠们都做了普通的纸糊灯笼,到时候都是淡黄色的光,到时候再在悬挂不同颜色、不同薄厚的布,我已经让工匠们试过了,效果果真同你说的一模一样了。”
林乔笑道:“嫣儿姐姐可越发能干了,我真没看错人。”
“不过小事情罢了,哪里值得你夸奖,”
说话间,已经到了后台,工匠们已经先行吃过午饭,继续在宽阔的后台做事。
各种不同景象的布景已经被做了出来,用画的、用针缝的,到时候将这布景往舞台上一挂,立即换了场景,并且,还有一应逼真的景物道具,瞧瞧眼前的这一株梨花树,树干是真的树干,而花,真是用白色的绢花,一朵朵缝制在树上,远远望去,好漂亮的一颗梨树!
一旁的工匠说:“林老板可还满意,这颗梨树可花了兄弟们好几天的时间,才做了出来。”
“何老的手艺,本公子自然是满意的,”林乔拿着纸扇,敲打了几下手心,眼中含笑。
这位何老,是晋城最有名的工匠,林乔花了大价钱把这位何老请了来,其中包括在晋城中买了一栋大院子,赠与了何老一家,这么大的人情,何老又岂能不来帮忙呢?
王嫣儿吩咐道:“何老,叫人将灯点亮了起来,并且,将台子上也布景好,就布景第一幕戏的场景吧。”
“好,这就去,”何老喊人行动起来。
剧院很高、很大,舞台之上,悬挂了一盏巨大的灯架,上面可以放入蜡烛后,点燃了,灯光的效果堪比现代舞台灯光效果,并且,因为下面要用布营造不同的灯光效果,为了避免起火,何老对灯架进行了非常独特的设计,蜡烛融化后会滴入凹槽之中,凹槽中有水,若是起火了,拉下了绳子,水倾盆而下。
何老还主动说,既然水都聚在了头顶,不如再弄个下雨的设计,林老板说的话剧里有下雨的场景,若是没有真雨,那太无趣了。
为此,何老还将舞台设计成了能排水的舞台。
林乔不禁暗叹,自己花出去的重金,果然没白花。
王嫣儿也不止一次在林乔耳边说这位何老手艺巧夺天工。
幸得这位何老,林乔想象中的舞台效果,被极完美的实现了。
剧院四周透光的屋檐被遮盖起来,窗户还被拉上了帘子,整个话剧院里,十分漆黑。
这时,一张微弱的灯亮了,随即一盏盏小灯被点亮,舞台之上的巨大灯架,点满了蜡烛,将整座剧院照得十分亮堂。
“把遮光布挂起来,”
“好嘞,”
《蔓蔓青萝》的第一幕戏,是在夜里,需要幽蓝色的夜光,场景是在林子中,男主和女主第一次见面。
布景被拉起来,一顶圆月悬挂在布景上,然后是一片漆黑的林子。
几颗假树搬上了舞台,还有石头,在昏暗的灯光下,舞台真的变成了黑夜中的森林,十分写实。
“怎么样?你还喜欢吗?”王嫣儿期待的望着林乔。
这样的场景,大大的出乎了林乔的预料之外,“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嫣儿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王嫣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都是何老的功劳。”
何老走了来,同林乔说道:“这是第一幕戏的场景,一场戏落幕后,我们会想你要求的那样,将两边的帷幕拉上,随即用最快的速度,将场景换了。
王嫣儿也跟着说道:“帷幕是用非常厚的布帘做成的,拉上帷幕之后,舞台上的灯光就一点都看出来。”
“看来本公子还是适合做甩手掌柜,有二位在,我真是太放心了,”
“呵呵……”何老露齿笑了,对这位林老板十分尊崇,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想法和成就,这叫人惊叹!
布景搞好了,在服装和饰品上,林乔也仔细督促了,总不能穿得破破烂烂的,浪费了何老辛苦做的布景。
林乔不禁在想,等话剧上演了之后,演话剧主角的林于品和白莲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名满晋城?再后来名满天下?同大杨朝的名旦角一样的存在,她的小算盘不由打的啪啪响,对于林于品和白莲她自然是不会亏待的,只是到时候成了名人,是不是得好好利用名气,宣传下林家的东西。
民间快递已然遍布全天下了,报纸和周刊本就是传递非常广的,就是林家香水小铺的东西,只是在沿江的几个城市大有名气,而且最近也冒出了非常多的仿制香水铺子。
那么等,这两位大主角成名之后,必定要在让他们两个登上报纸和周刊,打打林家香水小铺的广告。
对了,民间快递的梦幻游船就要开始营业了,到时候让话剧院上船演话剧,必然能成为大杨朝的一大盛会。
林乔越想越开心,下午训练的众伶人,也越发的苛刻起来,个个都得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和认真来,她林乔的话剧院中,可不养闲人。
傍晚之时,一人骑着快马,身后跟了一辆马车,迅速的驶入晋城,直奔杨树胡同里面去了,停在了一家挂了白绸的院子前。
李砚跳下马,走到马车边,将李管事和管事夫人扶了下来。
李管事踉跄地往院子里走,一进院子,看到了令尊大人的灵牌,噗通一下,跪倒在了灵堂前,猛磕头、大哭起来,“爹,孩儿不孝,回来晚了,连见您一面也来不及。”
随后,管事夫人和李砚也进来了,他们这样一路飞驰而来,十分消耗精力,大家的脸色都带着疲倦。
李墨拿着孝服过来,替他爹穿上,而李寅拿了燃了的香,递给了过来:“叔父,给爷爷上一注香吧,节哀顺变,爷爷走的时候,十分安详。”
李砚和管事夫人上前,跪在了灵堂前,随着李管事一起,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将香供奉给了李老爷子。
李管事情绪十分激动,上完香之后,就趴在了棺材上,哭诉着“孩儿不孝”之类的话。
管事夫人的眼眶也红了,泪花冒了出来,拿手帕擦了下眼泪,同儿子喃喃道:“怎么就这样突然去了呢,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李墨和李砚守候在管事夫人身边,轻拍着管事夫人的后背,安抚着他。
李寅走了过来,双眼也十分通红,“逝者已矣,该做的事情,也不能放下,此番爷爷已经过世,脱离安定侯府再无阻力,是否——”
管事夫人心有不忍道:“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你叔父他此刻沉浸在丧父之痛之中,又是一根筋,若是同他提及此事,恐怕要同你们翻脸了。”
“娘亲说的对,再缓缓吧,”李墨说道。
李寅和李砚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一致了,等过了爷爷的头七之后,再将此事提上议程。
接下来的几日,有同李管事交好的友人,上门吊唁李老爷子,在院中停留着,守孝几日后,择了个适宜下葬的日子,将李老爷子入土为安了。
此事尘埃落地后,李家一家人都瘦了一圈,特别是李管事,此番他已然是李家的领头人了。
这日,李砚叫来了李墨,询问他的意见:“老弟,脱奴籍的事情,可到了向父亲提及的时候了?”
李墨有些奇怪的看着李砚,道:“哥,我还以为会是寅堂哥先同我说起此事,没想到是你,按照现实情况来讲,恐怕也是我最着急了,怎的你比我还着急?”
李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实话同你讲,但是你暂时不要同爹娘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她是个妙人儿,我若是要娶人家,总不能娶人家入了奴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