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大典这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晋城中几乎是所有的百姓,都聚集在了晋城的西城郊,那里是晋城中的一家香火鼎盛的寺庙,里面供奉着金佛。每到过年过节,上到权贵下到普通的老百姓,都会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春祭便是设在了寺庙当中的一块空地上,平日里都是供寺庙的和尚晨练,寺庙面积宽阔,满晋城的人都在了,也不见得有多拥挤。
一应参加春祭大典的人,都盛装出席了,特别是三公子和二夫人,今日是他们第一次在春祭上,要随同侯爷登上高台,供奉香火,以往这些都是世子爷和大夫人来做。
不过这次世子爷病得及时,估计是来不了了,二夫人也好不容易,夜里发了劲,哄得侯爷同意她占了大夫人的位置,一同供奉香火,反正那大夫人不也是十多年未参加了么,只是偶尔老夫人来参加一下,不过这次,老夫人身体也不太适,就没来了。
同侯爷登上高台,多么体面的一件事,这可是在全部晋城权贵和百姓的面前,她二夫人的风采,将名扬整个晋城。
一众人将祭台围成了圈,寺庙主持协同众弟子已经打点好上下,念佛诵经,敲木鱼,随后将点燃的香火分发给了安定侯一众人等,安定侯是登上祭台,将香火插入祭台上的香炉,而其余人则是将香火插在台下的大香炉。
“侯爷,请登上祭台,献上香火吧,”主持抬了抬手,示意道。
安定侯点头,往前踏了一步,二夫人和三公子拿着香火,连忙跟着上前了一步。
安定侯走了一步,没走了,反而是奇怪地看了后面一眼,将目光放在三公子的身上,他蹙着眉头说:“你这是作何?”
三公子笑了笑说:“当然是随父侯您一起献上香火。”
“你有资格吗?”安定侯冷言道:“只有侯府的世子才能有资格登上祭台,别忘了你的身份。”
“侯爷,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二夫人连忙娇嗔地说道。
安定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说:“好好说话,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是,”二夫人连忙恢复了贤淑得体的模样,她低头道:“昨日妾身问您,您不是同一让文瑾代替文轩上台吗?文轩身体不好,没有来,总不能让侯爷您自己上去吧?”
安定侯说:“谁说文轩身体不好?谁说他不能来了?”
此时,世子爷姜文轩姗姗来迟,今日,他一身崭新的月牙白袍加身,不同往日只着烟青色衣裳,他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玉簪束了起来,再配以极美的容颜,简直是一副行走的美画,引得众人瞩目,纷纷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也不知是哪家女子,竟有如此运气,嫁得了这位郎君!
“这也是世子爷不经常出门的缘由!”姜少枫拽着小然,边走边说道。
林然明白地点了点头。
“父亲,”姜文轩走过去,立在了安定侯的身边,喊了声道。
“嗯,”安定侯点了点头,将自己手上的香火给了姜文轩,随即又从小和尚手里新燃了三支香火,他说:“走吧,祭天去。”
安定侯转身,拿着香火,恭敬地踏步向前。
“父亲,”这时,姜文轩出声喊住了安定侯,安定侯转身看来,说:“怎么了?”
姜文轩冷冷地说道:“这个女人也要跟着上去?”
“什么这个女人,她是你二娘,”
姜文轩说:“我的娘只有一个,柳家的嫡小姐柳如烟,可不是什么洗脚婢。”
“文轩,”安定侯低叹了一声,说:“你娘如今远在小溪庄,她不在,让许氏代替她也一样。”
“父亲,从我小时候起,您就教导我,要明白礼仪道德,可是您自己却忘了,即便是升为了平妻又如何?那也不是安定侯的嫡母,只有安定侯的嫡母,才有资格代替全晋城的百姓,上这个祭台。”
“文轩,”安定侯低斥了声。
这时,旁边的老百姓纷纷出言道:“只有侯爷夫人才能上祭台,这位若不是的话,万万不可上去,否则所有的人都会倒大霉!”
“你们是有所不知,那侯府的嫡母为何十几年了没上祭台了?那是因为她得了怪病,肥的简直难以入目,若是让她上祭台,你们才是倒了大霉!”张妈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冲着众人一声嚷嚷道。
“张妈妈,退下!”二夫人许是假装生气的呵斥道,随后又是一副贤淑的模样,说:“姐姐只是为了侯府生育,才会变得如此,并不是什么怪病,若是我没这个资格替姐姐做这件事,那我就不上去。”
二夫人一脸委屈的将手中的香火,还给了安定侯,那手帕捂着脸,退到了一旁,一副可怜的模样,众人看得唏嘘不已,到底是做小的,不管做什么,都会给人质疑。
“父亲,我们该上去了,”姜文轩冷言道,安定侯不舍得二夫人受委屈,他说:“文轩,你就让步这一回,只是进贡香火而已,谁上去都一样。”
“既然父亲执意如此,那孩儿便退下了。”
安定侯左右为难,犹豫了片刻,他咬了咬牙,正要说话,这时,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地向他们这走来,“如烟?”
安定侯看得有些晃神,她怎么——这样的如烟,他似乎有十几年没见到了吧。
“这是谁啊?”
“哪里来的仙子?”
众人纷纷议论。
“侯爷,”大夫人行了个礼,致歉道:“如烟听说要举行祭春大典,特意从小溪庄赶了回来,希望还来得及吧。”
“不晚,不晚,”安定侯喃喃道,随手将手中,方才二夫人还给他的三支香,递给了大夫人手里,“你拿着。”
“谢侯爷,”大夫人接了过来,笑了笑道:“那开始吧,有十几年没参加祭春大典,还真的有些怀念了。”
“好,我们开始,”安定侯就像是乖乖听话的哈巴狗,点了点头,随后领着姜文轩和大夫人走向了祭台。
“娘,您回来啦,”姜文轩低声喊了句,大夫人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二夫人瞪大了一双化了浓妆的眼睛,她始终都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为何柳如烟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是如此漂亮、年轻的样子,自己同现在的她相比,看着老了许多,她脚步后退着,身形不稳。
这时,姜文瑾双手扶了过来,他低声说:“娘,稳住,别慌了神。”
二夫人喃喃道:“都怪我太天真了,今天才会这样惨败。姜文轩不过是个病秧子,侯爷竟然如此看重于他,还有柳如烟,她怎么会变回跟以前一模一样年轻、漂亮,这么多年了,看起来一点没变,她一定不是人,是妖怪变的。”
二夫人情绪有些时常,她不由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悲惨人生,那时她只是侯爷房中的洗脚婢,每日替侯爷和夫人洗脚,看他们两个恩爱无比,不管长什么样的女人,都没法入得了侯爷的眼睛,只有柳如烟能做到,现今,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感觉到无比的害怕,若是她没了侯爷的宠爱,他们二房会变成什么样?
“娘,您别怕,您有儿子在呢,”姜文瑾目光阴森地朝着祭台上的三人看了一眼,今日之辱,他日必还!
随着时间的流逝,祭春大典结束。
大夫人同姜文轩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说要赶回小溪庄去,宛诗还在等着她。
姜文轩点了点,让大夫人注意身体。
大夫人一落空,安定侯就粘了上来,他脸上赔着笑容,说:“你去小溪庄已经有段时间了,既然回来了,不如就回府去住了,侯府是你的家,大门永远是为你敞开的,这几日,亦烨又长大了不少,都能走路了,你一定很久没看过孙子了吧?”
大夫人冷冷地看着安定侯,就如旁观者一样,人怎能前后变化态度这般块,前段时间恨不得要自己死,如今又要粘上来,小心翼翼地讨好者,还拿孙子来说事。
“亦烨有他娘照顾,我放心,”大夫人说:“可宛诗一个人在又远又偏僻的庄子上,我不放心。”
安定侯皱了皱眉头,说:“好好的,怎么提她。”
“她是我女儿。”大夫人不想再同安定侯说话下去,她大步地向寺庙外走,刚走出了寺庙,安定侯又眼巴巴地追了上来,“如烟,如烟,你还在生我的气?”
大夫人甩开安定侯的手,说:“不敢当,侯爷不生我们两个人的气,已经足够了。”
安定侯叹气一声,说:“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同宛诗都搬回来住,好吗?两母女呆在庄子上,一定受苦了。”
大夫人冷笑:“侯爷现在再来说,是不是太晚了?”
大夫人走下寺庙的台阶,向自己的马车走去,今日,就跟了了悟来。
“如烟,如烟,”安定侯紧紧地追在大夫人的身后,“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你回来吧。”
大夫人冷笑,男人就是贱啊!得到的就不珍惜,得不到的就死命的贴上去!她加快了脚步,径直走到了马车边上。
了悟伸手将车帘子撩了起来,大夫人正要进去。
这时,听见了一旁的马车在喊着:“侯爷,侯爷,”正是二夫人许氏。
安定侯应了声,却向大夫人这边追来,许氏见了,立即警铃大作,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了侯爷的胳膊,装作不适的模样,“侯爷,妾身头好晕,不知道是不是中暑?好晕……”
说着一下就“晕倒”在了安定侯的怀里,安定侯急坏了,到处喊着:“来人,给二夫人请大夫。”
大夫人冷冷地一笑,她说:“等着吧,看你们还能恩爱多久。”
正要再上马车,身后传来了一声,“如烟?”
大夫人转身,见到了是淮南王,十分欣喜:“淮南王,你怎么在这?”
淮南王拿着折扇敲打着手心,他笑得温文尔雅地说:“今日是晋城的祭祀礼,我怎么能不来,方才你可真是艳惊四座,将全晋城的老百姓都看呆了。”
“淮南王过誉了!”
话说安定侯那边,将许氏扶上了马车,交代了属下送二夫人去医馆,扭头一看,只见自家夫人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在聊天,而且还十分高兴的模样,等他再定眼看一次的时候,所谓的那个男人,竟然是淮南王,他顿时怒从心中来,这个淮南王,怎么又冒出来了?过去阴魂不散也就罢了,这么大年纪了,还眼巴巴地粘上来,难道不知她是他安定侯的妻子吗?
安定侯捏着拳头,气势冲冲地冲了过去,然而他还没有走近,大夫人和淮南王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安定侯满身的嚣张气焰顿时消灭了下去,一股如年轻时的危机感,顿时爆发了出来,他大手一挥,“来人,备马!”
侍卫牵来了马,安定侯翻身就上了马,扯着缰绳,朝着前面,向马车追去。
跟踪着大夫人到了一家客栈,云来客栈,并且大夫人连同淮南王还进了一家客栈,安定侯让小二将马乔牵走了,他偷偷摸摸地躬身在窗户旁边,向大堂里看去,见到了大夫人和淮南往临河而坐,小二上去倒了茶,两个人点了单,有说有笑,好不欢乐的样子。
联想到她方才对自己的冰冷模样,安定侯就觉得心里憋屈,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反而同别的男人聊到一块去了,真是气愤!
安定侯这会儿实在没脸闯进去,他想都不用想,淮南王见了他,必定是冷言嘲讽一番,让他丢尽颜面。
安定侯到对面茶楼,点了壶茶,坐在门边的位置,看着对面的客栈,牢牢地将实现固定在谈笑生风的两人身上。
他一直等待着,等到他们吃完了饭,柳如烟问掌柜拿了钥匙上楼,但是淮南王没有上去,反而是出了客栈,随同手下一起离开了,两个人真的是简简单单的叙旧?
安定侯付了茶钱,直接进入了云来客栈,客栈掌柜见了,连忙行礼:“侯,侯爷。”
“不必多礼,方才我夫人住的是哪间房?”
“夫人?”掌柜不明白,他记忆里的夫人都是二夫人许氏。
“就是刚才上去的那个,极漂亮的女人。”
“哦,您说的是天字一号客房的客人吧?”
安定侯得了消息,立即一溜烟地飞奔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