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车祸之前,相比较季明进或者邵昊天,他是为她付出最少的人,也是第一个对她放手说成全的人,她和他的相处,很少很少,甚至数月不见面,却一通电话,就能自然的像天天见面的老朋友一样,可以在电话里聊得天南海北,嬉笑怒骂。他们真正的是,不做情人做朋友。
在她的认知里,他就是个花花公子,对她的感情可能深,但绝对不会有他嘴上说的那么深,往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才会一直心心念念。
可是现在,她不由得思考,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得有多深刻的情意,才能有勇气毫不犹豫的冲出来救人……
她以为,他之于她,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到此时,才赫然发现,她是他的劫,他亦是她此后半生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正恒……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让我欠你这么重的债,我可以拿什么来偿还你?
正恒……
泪水湿了面庞,视线更是模糊,恍惚中,她似乎又看到那个踏着金色的碎光,朝她迈步而来的男子,他穿一条米白色的长裤,浅蓝色的格子衬衫开了上面两道扣子,有些狂野不羁的模样,尤其那弯唇而勾的笑,妖孽地绝代风华……
“小西……”
有细碎的呢喃,从氧气罩中的干涩薄唇中溢出,声音极低,几乎听不清楚,那双闭阖的眸子在微微掀动,似在努力的想睁开眼。
“姐,他醒了!”乔小东惊喜出声。
护士忙近前查看,呼唤道:“蓝先生!蓝先生!”
小西自悲伤中回神,忙胡乱的抬袖抹去眼泪,将他的手牢牢攥紧,抖着唇瓣唤他,“正恒,正恒你能听到我说话么?我是小西啊!”
“小西……”
男人微弱的声音,比刚才那声大了几许,像是一把重锤轻轻砸下来,带着闷闷的疼,小西拼命点头,“我在,正恒我在……”
护士难过的偏过了脸,乔小东也被这种悲伤感染了情绪,颇为复杂的眼神,落在小西脸上,他不了解,此刻躺在这里的男人跟姐姐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在同一家医院,可是有些情意,不用问,他也能感受得出来……
“小西,你在么……”蓝正恒在无意识的呢喃声中,终于撑开了沉重的眼皮,迷离的眸光,似是穿透了无尽的黑暗,寻到了遥远的那一处光亮,双目深深锁住了他床前的女子,有那么近半分钟的时间,竟是怔忡的一动不动,像是傻了一般。
而小西除了落泪,竟也一个字吐不出来,不晓得这种情况下,她能说些什么,而说什么才能弥补他所承受的身体伤痛……
“小西,是你么?是……是不是你?”蓝正恒说话费事,吃力的想大声,可是终究身不由已,他忍不住急的瞟向护士,抬着下巴暗示她把他嘴鼻上的氧气罩拿掉。
护士摇头,“蓝先生,这个绝对不行的,您手术过后还不到48小时,所有生命迹象都在观察中,开不得玩笑!”
小西听此,忙抽噎着说道:“正恒,我离你再近些,我趴在你跟前听你说话,可以听到的。”说着,她就往前推动轮椅,护士帮了把手,允许她靠的再近些。
她的头趴过来时,发丝扫在了他眼睛上,软软的,痒痒的,他嘴角轻轻勾起了抹浅浅的弧度,他说,“小西,别为我哭,我已……已经成这样了,哭也……哭不好,我……我喜欢看你笑……笑的样子……”
“正恒,对不起,对不起……”小西听的清楚,她千疮百孔的心,更加破碎成伤,“你干嘛要救我,你就不怕死么?现在你伤成这样子,你让我怎能心安?怎能笑得出来?蓝正恒你这个混蛋……”
闻言,护士惊讶的扬眉,望着床上病人的目光里,立时多了几分别样的崇敬,原来这位听说是省里某位大官家的少爷,竟然是为救别人而被撞成半身粉碎性骨折的?
乔小东举着输液瓶的手,也忍不住抖动了几下,嗓音也有些抖,“原来,是你救了我姐?谢谢,谢谢你……”
听到陌生的声音,蓝正恒才意识到这病房里还有别的男人,他探询的目光望过来,乔小东忙道:“我叫乔小东,是小西的亲弟弟。”
蓝正恒眨了眨眼,“我知道你,小西说……说起过。”
可惜他的声音太弱,乔小东离的远些听不清楚,小西犹在难过中,生怕她的泪水落在他脸上的纱布上,拼命的擦着眼睛,心疼的叱他,“蓝正恒,你会后悔的,你是大少爷,还这么年轻,你……我宁可我被撞得死掉,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小西,别骂我了,我身上好疼的,不想听你骂我……”蓝正恒勾着苦涩的笑,深目凝着她的侧颜,很吃力的说,“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是,让我看着你出事而……而袖手旁观,我……我做不到……也,也只能够说明……说明我不够爱你……”
“正恒!”小西提高了音调,微起了身体,悲恸的不能自己。
“别哭,丑,丑死了……”蓝正恒嘴角的弧度似在笑,那种强忍着疼痛扯出来的笑,令人更加心酸,他接着安慰她道:“我残了也没……没关系的,我家有钱,我二叔有钱,女人照样会扎堆的扑来,三辈子也不用愁吃穿,正好不用累死累活的工作了……”
小西大声打断他,“瞎说,你瞎说什么?我不许你这么说!”
蓝正恒很努力的解释,“没,没有哄你,我说……说真的,我正好能休息了……小西,你也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你,我恐怕也早死了,所以你……你不必内疚,我是心甘情愿的……”
“正恒……你就是在哄我,我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啊!”小西气的想捶他,可扬起的手,哪里能落得下去,一颗心像是被人拿着钻机在不停的钻,汩汩的血,如沸腾的江河,川流不止……
蓝正恒宠溺的眸光,深深的落在她消瘦的脸上,“笨蛋,还没想起来么?那……那我不告诉你,留着你慢慢想。”
小西寻到他的手握住,严肃认真的道:“正恒,你要快些好起来,美国医疗条件发达,一定能治好你的,你自己要有信心,你知不知道?”
“我听天由命。”蓝正恒眸光黯下去,“能好则好,好不了就……就躺着享福。”
小西急的拔高了音量,“胡说!我不准你这么消极!”
“小西,别说我了,说说你……”蓝正恒避开这个话题,视线移下,才赫然发现,“你怎么坐在轮椅上?你的腿也伤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