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小西眼皮用力的跳了几下,发呆了好半天,脑子里慢慢消化着邵昊天带来的信息,那个“她”,是指邵母许美芳?
“小西,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在家里等我,没关系。”邵昊天以为她的沉默是拒绝,连忙安抚她道。
小西摇了摇头,叹笑了声,“我都放下了,别担心我,我跟你去。”
邵昊天没再说什么,伸出长臂将小西紧紧的拥入怀中……
……
昨夜一场细雨,迎来了今天明媚的阳光。下午三点,天气正晴,柔和的金光从窄小的铁窗倾洒进来,投下一格一格斑驳的光影。
一张长桌,将人隔在了两个世界,细碎的光铺洒了半张桌子,亦晕染在每个人的眼角、发梢,照亮了半张脸庞。
隔岸而坐,小西静静的打量着对面的邵母,几月不见,她脑海里还能清楚的记得那日在医院里,邵母得知邵昊天死讯是由她自己而起时,那崩溃欲绝的模样,而此时此刻,邵母竟是那般的平静,脸上无波,眸中无澜。
会面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三人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亦或者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都在沉默,如此十分钟后,邵昊天猛然起身,面无表情的拉着小西朝外走去。
“昊天!”
身后一道沙哑的呼唤声,脱口而出,带着几分乞求,“别,别走……”
邵昊天缓缓滞下了步子,小西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掌心,示意他回去坐下,他偏执的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跟谁怄气一般。
小西暗叹,这个男人年纪越大,性情有时候反倒越像小孩子了,哎!
“昊天……”
邵母又唤了一声,略显憔悴的面容,似乎显老了好几岁,她从桌前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向邵昊天,凄楚的低喃,“儿子,你身体都好了么?妈不敢求你原谅我,只求你以后能好好待自己,妈在里面才能放心……”
邵昊天僵硬着脊背,一动不动,喉咙似被石头碾过一般,嘴唇蠕动了几下,才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来,“你以为……你说几句话,就能让我不再恨你么?”
“咚!”
身后一声闷响,吓了小西一跳,她本能的扭头,盯着邵母,震惊的脱口而出,“你,你怎么跪下了?”
邵昊天倏然回身,瞳孔急剧收缩,同样震惊的无以复加!
邵母竟然跪在了邵昊天和小西脚边,哭得很是凄惨,“昊天,小西,以前的种种,都是我的错,全部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该死,我害了乔国平,害了援朝,害了你们的孩子,还害得昊天差点儿死掉……我罪大恶极!小西,你是个好女人,拜托你以后帮我照顾好昊天,我会感激你的,会天天为你们祈福,希望你们早日能再生一个孩子,弥补逝去的那个宝宝……我向你们请罪,不求你们原谅,只求你们不要恨我,恨一个人会让自己也不开心,会丧心病狂,会做很多错事……再,再告诉冉冉,我不配做她的奶奶,真的不配,我不怨孩子,只恨我自己为什么一错再错,为什么就不相信援朝和林澜是清白的……”
“昊天,邵家以后全靠你了,你是大哥,多照顾弟弟妹妹,昊霖结婚,我就不参加了,还有昊然,他们俩人都交给你了……我是个失败的母亲,不配做你们的母亲,不要告诉昊然我的事,不要让他揪心……昊天,妈求求你……”
邵母跪趴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声,邵昊天冷硬的心,被深深的撼动,他忙弯腰扶住母亲的臂膀,双目通红,嗓音哽咽的低声道:“起来!”
邵母摇头,满目悲戚,“妈不起来,你就让妈跪着,这样妈心里才好受些……”
“我刚捡回一条命,母亲跪儿子,你是想折我的寿么?”邵昊天眉头深蹙,眸中涌动着几许水光,心中苦涩难言。
邵母一惊,为着“折寿”两个字,惊惶的站起,朝着东方双手合十,鞠躬请罪,“阎王明鉴,千万不要折我儿子的寿,都是我不好,要折就折我的寿,请保佑我儿子长命百岁……”
看见邵母这样子,小西心里也是难受的很,还能计较什么呢?学会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救赎啊!
邵昊天深深的闭了闭眸子,沉痛的出声,“妈,缓期吧,不要坐牢了,真正的忏悔在心里,不是把自己囚禁起来,就能赎罪的。”
邵母回身,震惊的看着邵昊天,泪水更加弥漫了双眼……
小西忽然开口,“妈,如果你认我这个儿媳妇的话,我也喊你一声妈。你对冉冉要说什么话,你出去亲自跟她说,我不帮你转达,孩子是很善良的,你若待她真心,她必然会认你这个奶奶……”
“小西!”
邵母比刚刚更加震惊的失声而出,“你,你原谅我了?你叫我妈?”
小西点点头,缓缓走近,将邵母的手,握在她掌心里,“对,我不会把自己禁锢在仇恨的枷锁里,恨一个人,实在没什么意思,邵家的担子,也不要都担在昊天一个人肩上,你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你有责任照顾他们,他们也都需要你。所以,回家吧,昊霖的婚礼在即,你已经错过了美琪的婚礼,不要再错过昊霖的了。我想,不论哪个父母亲,都想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女成婚生子,那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邵昊天凝视着小西,神色动容,心底深处的感动,如沸腾的岩浆,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
邵母凌乱的点头,泪水更加纷涌,“小西,谢谢你,谢谢你……”
邵昊天伸出双臂,将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的搂入怀中,这是他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母亲和爱妻……
……
五月二十八号,区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许美芳三十年前交通肇事致一人死亡的案件!
邵昊天、小西、乔建国、乔母、邵美琪旁听,一审判决,许美芳给予受害人家属经济赔偿十万元,并判处一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乔国平含冤,法庭宣判无罪!
旁听席上,邵美琪捂住了唇,眸子微湿,乔建国却已是老泪纵横,终于……终于洗清了他大哥背负了三十年的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