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装的沈卿从一家私立医院走出来时,是江北的下午两点,一天之中太阳最烈的时候。
当阳光一下照遍她全身时,她呆愣了许久,似乎有些无法回神。
因为明明那么温暖热烈的光,她却只觉得周身都仿佛置如冰窖,冷得令人发寒。
她一边向着地下车场走去,一边木然地戴好口罩。
视线透过墨镜,看到的一切都是黑色的。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爱丽丝的声音。
“哦天!沈,你有Baby了!嘿!你要当妈妈了!”
爱丽丝是她大学时期的好友,金发碧眼的白种人。
毕业后的她留在本国成为了一名妇产科医生,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拿着她的化验单,脸上带着比任何人都惊喜的笑容。
然而当时被突然宣布要当妈妈的沈卿,却是一副晴天霹雳的表情。
“你说什么?Baby?妈妈?Areyoucrazy?”
尽管事先沈卿已经有所察觉,可当怀孕这件事真的被证实了,她依旧有些失控。
因为她已经可以想象,如果她未婚有孕的消息传出去,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就是沈毕年。
她的父亲。
因为他最恨的,是颜面扫地;最会的,是大义灭亲。
许多画面走马观花般自沈卿脑海中一一闪过,等她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便只有一条路能走。
“爱丽丝,立刻给我手术,我要流掉他!”
“Why?Why?That‘saBaby!Socute!”
“因为我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爱丽丝。无论是他的姓名,他的长相,还是他的身高,我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你明白吗?”沈卿恢复从容,像是说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话题。
她眉眼尽是冷漠:“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我不可能留下他。”
“OMG!沈,你是被……被人侵犯了吗?”
爱丽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沈卿看着她,泛白的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有再说,她沉默下来。
这样的态度在他人看来便是另一种默认。
爱丽丝顺理成章地这样认为,她心疼地抱住了沈卿,原先得知好友怀孕的惊喜瞬间成为了愤慨与怜惜。
她抚着沈卿的背,轻声地为她祈祷着。
沈卿闭着眼睛:“爱丽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是,我会帮你的。”
爱丽丝愿意帮她,可是最终,沈卿依然没能如愿流掉孩子,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进行手术。
她说:“沈,如果手术的话,你很有可能死在台上。”
这一句话真正是让人振聋发聩。
以至于沈卿开车行驶在路上,看着充满本国特色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的人流,脑海里想的却是死在手术台上,和死在沈毕年手上,哪一个才能令她显得不那么狼狈。
尽管,与陌生人发生关系,并且怀孕这样的事情,已经让她不能更狼狈。
是的,她用了“发生关系”这样的字眼。
她骗了爱丽丝,她并不是被人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