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C市,海边还有些凉。
秦朗一个人坐在渡口边,手里拿着海城区的企划案。
夕阳温柔的蔓延在海角线上,倒映着水面金光粼粼,耳边回响着的是滚滚波涛细碎的声音,远处的海鸥滑向大海,接触到波浪的瞬间又向天空冲去。
他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恍然想起以前经常和父亲一起来这边钓鱼,两个人骑着单车,拎着空空的塑料桶,一直在渡口等到傍晚,总会满载而归。
他的父亲是个博学儒雅的男人,每次钓鱼时都会教给他一些人生的道理,两个人海阔天空的谈心,父亲总会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露出暖暖的欣慰的笑容。
海风夹杂着咸咸的气息扑面而来,夜晚的凉意渗透骨髓,光线渐渐暗了,觅食的海鸟成群的回归岸上。
秦朗的手指被冻得冰凉,却还是静静的握着海城区的企划案,神情淡漠温凉,一向温暖和煦的身影此刻竟会有些落寞和孤独。
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计划在海城区建一座医院回馈社会,后来父亲生病了,这个项目不得不停了下来,一直到父亲弥留之际,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机会提出,这件事也成了父亲永远的遗憾。
五年前,他从剑桥休学提前回国,立即接管公司事务,原本以为五年的努力,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羽翼在舜天站稳脚跟,父亲的遗愿很快就能付诸实现,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人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些年,他就像寄人篱下的小丑,亲眼目睹着别人将父亲的心血瓜分蚕食,自己却被人死死钳制,两面受敌反抗不得。
在外,他是舜天集团富有的年轻总裁,纨绔风、流,光鲜亮丽;对内,他只是死死支撑着一个庞然大物的苦工,身心俱疲。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他想起童年的某一个雨夜,父亲匆忙的将母亲送往医院,他一直站在老宅门口,看着道路上横着的断枝残叶,从夜晚等到白天,都没有见到他们回来,他忽然感到很害怕。
而那一次,母亲果真没能回来。
现在的他,就和那时候一样,只能站在原处无力的回首着往事,父亲和母亲的背影还在风雨中飘摇恍惚,而他却再也不能迈开一步。
天际的夕阳渐渐湮灭了,秦朗觉得有些冷,他收臂抱着双腿,深深的埋首,侧脸紧贴着臂弯缓缓合上了双目。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在渡口坐了几个小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寒风阵阵,海面上笼罩着浓雾,乌云渐渐升腾在低空,不多会儿,天空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雾。
秦朗身上冰凉一片,水珠顺着脸颊滴落坠下,他的目光平静的望着海面,细雨迷蒙了他的眼睛,衣服上有些湿漉漉的寒意。此时,他已经从上午的争吵中冷静下来,可是还没有要离开的念头。
黑暗涌动的海面,没有父亲温和的安慰,也没有母亲柔软的低语。那些他一直等着的,期待的,就像眼前滔滔的流水,永远无法回头。
这是三个人的战争。
他,林幼琳,林兆坤,永远,永远都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