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双眉，明明在记忆的深处，有着她最深刻的影像，却偏偏想不起与她的过往。无助感爬上了他的眉角，季沅湘的腿一软，就坐到了他床边的椅上。
“湘，别去西藏，好吗？”陈亦辉柔软的语气，让季沅湘的心颤了一下。
他一向是霸道的，可是这时候，却仿佛在请求。难道，她对于他，真的这么重要吗？
掩饰般地咳了一声，季沅湘避开了问题的本身：“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对彼此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就如同不平行的线，在三个月的时间有一段小小的交叉。接着，就会沿着彼此的方向继续延伸……”
“湘，留下来，我需要另外三个月，才能理解我与你的关系。”
看着他认真的脸，季沅湘有些慌乱。他的挽留，让她窃喜；他的坚持，让她心动。
当这些窃喜和心动都沉淀以后，季沅湘觉得心慌意乱。她忽然清楚地明白，再留下三个月，她不知道是否还能抽身离开。
仓皇地摇头，季沅湘脱口而出的一个“不”字，一下子浇熄了两人刹那间缠绕在一起的柔情蜜意。
疲乏的月亮，在窗台上留下苍白的光芒。季沅湘觉得心里有些堵，似乎舍不得离开，又似乎想要拔腿而逃。
远处的城市，依然灯火辉煌。但整个病房，却只漾着昏黄的灯光。头脑清醒得把过往的种种都在眼前过了一遍，忽然发现，与陈亦辉相处的日子，快乐舒适得让她留恋。
然而，终究是要离开的。
季沅湘像是挣脱了心灵的枷锁般，对着陈亦辉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陈亦辉眯了眼，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你刚才的表情……让我想起了……”陈亦辉露出沉思的神色，明明是抓住了些什么，却又偏偏一眨眼就没有踪影。
季沅湘的那个笑容，熟悉得让他心里跳了一跳。眉拧了起来，心情烦燥得想要拥住季沅湘。
心里一动，那样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心里，馨香悠远。
“为什么不？”陈亦辉平稳下来，盯着季沅湘。这一刻，那个意念再清楚不过，他要留下季沅湘。
季沅湘有些软弱：“我们的合约到期了啊，我有自己的计划。”
“你的计划……”陈亦辉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是去西藏吗？也许，我是说，也许，等我出院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
诧异地扬眉，季沅湘的唇边隐隐有着笑意：“拜托，你当初可把西藏说得茹毛饮血一般，你肯去？”
“你去，我为什么不肯去？”陈亦辉悠然地说着，眼睛亮亮地瞥过她的脸。
像是一阵凉风，在粼粼波光里掠过来。这个在昏暗里向她传送过来的一个轻轻注视，却以一阵震颤的方式，把季沅湘的心，都直直地荡起来又轻轻落下。
凝眸之后，眼睫低垂。季沅湘有心拒绝，却难以说出口。
“我习惯于一个人的旅途。”困难的，却仍是说了出来，季沅湘觉得一阵苦涩，轻轻地从舌尖卷到了心底里。
“湘，你要习惯于有人陪在身侧。”陈亦辉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声音仍然是不变的清朗舒缓。
“不需要习惯，我喜欢一个人走！”执意地抿着唇，季沅湘的声音忽然坚定了起来。陈亦辉的浓眉，又深深地皱了起来。
不知道季沅湘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她明明有刹那的软弱和动摇。至少，她对他，并不像表面上说的那样，完全没有一点感情。
“尝试着接受我，也许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陈亦辉笑嘻嘻地说着，看不出有多大的诚意。
“不用了，谢谢。”季沅湘很敷衍地道谢，“你吃宵夜吧，都是你爱吃的。我先回病房去了，东西我自己回去整理，到时候就不跟你打招呼了。”
“湘……”陈亦辉看她站起来，有些发急。手脚一阵乱动，把季沅湘骇了一跳，连忙回身压住他的手：“别动，你还在挂水呢！”
“那你先别走……”陈亦辉趁机反握住她的手。
“……好。”季沅湘看着他执拗的神色，心里一软，答应了下来，“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拿点心。”
“你走了我再吃，闷得慌，想和你说说话。”陈亦辉放开了她，看着她坐回椅上，奇异的，心里一阵满足。
仿佛只要视线里有她，就够了。
“我不信！”没头没脑的，陈亦辉冒出这样一句话。
季沅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信什么？”难道他的脑子除了失忆，连智商都呈退化状态？
“我们之间，不会仅仅是合约关系。”陈亦辉固执地盯着她的眼，右手缓缓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这里，它在说，我要这个女孩。”
季沅湘瞪视着他：“事实上，我们就是这样的一种关系。我不相信风翊会没有告诉你，我是怎样虚荣的女人！”
难道风翊会不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吗？那个男人，才真正精明得像是尘世中的人。
“就是因为他那么急迫地想要诋毁你，所以我才明白，在我的心里，你绝对不是那样关系的一个存在。湘，不要在我的记忆意外失去的时候，就武断地判我出局。这对我，并不公平！”
季沅湘茫然：“这世上，难道还有真正的公平吗？”如果公平，为什么那样恩爱的父母，会被死神早早地夺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