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瞪着母亲和季沅湘,陈亦辉还是纳闷,“这两句话,我只听懂了两个‘死’字!”
季沅湘叹了口气,看来有时候,可以把替这位“假洋鬼子”扫盲的计划,提上日程。
卢玉棠到底不忍看着儿子出糗,把两句话的意思解释了一遍:“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后死的一方会永远怀念,而觉得日子更难熬。”
陈亦辉恍然而悟,一只手悄悄地拉过了季沅湘的手指。先是一根,又加一根……终于把她柔软的手,全都包入自己的手心。
“那么,我一定不比你先死!因为,我舍不得让你伤一点点的心。”
季沅湘其实并没有真的动怒,只不过想逗弄他一下。见他这样的情真真意切切,一时倒真的怔住。
因为说不出话,所以只能假装低头吃菜。
“手艺不好,你知道,我几乎从不下厨。”卢玉棠笑了笑,“不过他从来不嫌弃,你们将就一下吧,其实法国的中餐馆子,也差不多就这个水平。”
季沅湘失笑:“没关系,看起来好就行。”
卢玉棠的手艺,比起邝云来是真的差得远。不过,季沅湘和陈亦辉都不约而同地大快朵颐。
“沅湘,如果闷了,书房里倒还有一些书,你自己去挑几本来看。”佣人收拾了碗筷之后,卢玉棠建议。
“好,我现在就去!”季沅湘拉了陈亦辉就走,出了厨房门,才悄悄地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你母亲大概愿意一个人呆着,所以把我们打发走。”
“那我们去哪里?”
“当然去书房了,你可以玩游戏……”
“在你的眼里,我就只会玩游戏吗?”陈亦辉很是不满,“我也要看书,而且我要和你看同一本!”
季沅湘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率先推开了书房。还没有把眼睛调到书柜上,首先就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
陈亦辉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一幅兰花,忍不住撇了撇嘴:“这画很好么?没有色彩,孤零零的一株兰花,还不如照片漂亮。”
季沅湘调过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是郑思肖的《墨兰图》!”这人,可真是没有见识,居然说……没有照片漂亮!
“我看来看去,也实在画得很简单。”陈亦辉不服气地咕哝着。
季沅湘简直要被气破了肚皮,一把拉了他走近,凌空指指点点:“你看看,这花和叶,画得多么饱满!他的用笔,刚劲流畅,纯用水墨,毫不着色。”
陈亦辉看她激动的样子,看得饶有趣味,忍不住就想逗她。
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才说:“嗯,我觉得这兰花,画得不完整。你看看,连泥土都没有一块,难道兰花是生活在水里的吗?”
季沅湘翻了个白眼:“郑思肖生存的年代,泰半是元朝。他取名思肖,分明是仍然怀念赵宋王朝的意思。所以他画的兰花,都露根而不画泥土的。”
“为什么?”
“他说,兰花是绝对不愿意长在元朝的土地上的!他是汉人,而元朝却是蒙古人建立的王朝。兰花自古以来,就被历代文人墨客赋予地超凡脱俗、孤傲不凡的高洁品性,赵思肖不过是以此喻人,表白心迹罢了。”
陈亦辉看她眉飞色舞,站在画前用手指在空气里描摹,那样的神态,带着一点点小女孩难得的专注和仰慕。
这幅画,实在让他嫉妒!
“对了,湘,母亲上次还拍了一幅画呢,也许你会感兴趣。”
季沅湘果然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是么?谁的画?”
“不知道……”陈亦辉赧然地一笑,“你知道的,我对那些古人的名字,基本上不太记得。好像听说是文什么仁的卷?花了大价钱的,想来也是名画吧!”
他挠了挠头,深悔自己没有记下来,明明知道季沅湘对这些几百几千年前的老古董特别喜欢的。
季沅湘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难道……难道是文伯仁的《秋山游览图卷》?”
“对,就是这个!”
季沅湘顿时跳了起来:“在哪里?”
“收起来了吧?那幅画很长……”陈亦辉用手比划着,“这张书桌也算长的了,居然还放不下!”
季沅湘翻了个白眼:“拜托,那是手卷,你先看右端,再徐徐打开,可以把右端慢慢收束,渐次地看下去。中国画,形式多样,小至扇面,大至手卷,连那幅著名的《清明上河图》也是手卷。”
“好像听说过……”
“《清明上河图》吗?你没听说过还能称自己是中国人啊!收藏在北京的故宫里呢!”季沅湘随口应付,“你知道那幅《秋山游览图卷》在哪里?我可以借来看一看吗?天哪,是文伯仁的真迹啊!”
陈亦辉实在不明白那一幅画有什么值得激动,收起来也不过是一条竖棍,毫不起眼。
“问母亲就是了,我没注意。”陈亦辉耸了耸肩,就要往书房外走。
季沅湘一把拉住了他:“算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明天再看,明天再看吧。”虽然说的大方,实在心痒难耐,眼睛已经忍不住打量起了书房的柜子,恨不能立时打开,看到那幅画卷端端正正在放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