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沅湘蓦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跳楼？”
“是啊，这是二楼，虽然比一般的二楼高一些，但跳下去仍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已经看好了地形，到时候我在下面接着你，应该不会有事的。”
季沅湘苦了脸，陈伟佳惊讶地抬眉：“我以为你会欣喜，你从来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假淑女。”
有些扭捏，季沅湘低着头，看着自己交握的手指，叹了口气：“要是平常，这点高度，我当然不会放在眼里。最多也不过是被玫瑰花刮破，被葳了脚……可是，现在……我不能仅仅考虑我自己，还有……”
陈伟佳有些迷惑，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地转为震惊：“你是说，你已经有了……”
季沅湘一脸的无奈：“嗯……所以，我不能跳下楼去，我不能只顾着自己。”
“你和陈亦辉的……孩子？”陈伟佳的声音有些颤，季沅湘诧异地抛过去一个探询的目光，肯定地点了点头。
“哦，我不知道……”陈伟佳的思绪有些混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仍然平坦的小腹。
季沅湘脸红过耳：“现在当然看不出来，你知道的，才只有两个月不到。”
“你和他，终究还是……”一声轻轻的叹息，把他的遗憾都深埋了进去。走近了两步，看她垂首的样子，说不出的娇羞。
以前，这样的表情，是极难得会出现在她的脸上。也许，她是真的注定要成为陈亦辉的新娘。
纵然有千言万语，都已经说不出口。鼻端，传来她乌发的清香，他贪婪地嗅了一口，伤感地想着，也许，他往后只能在孤独里怀想着无边的寂寞。
当他想要孤注一掷的时候，她原来，已经孕育了她与陈亦辉的结晶。他们，或者才是真正该要相守的一对。
苦涩，从舌尖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陈大哥，你不为我们高兴吗？”季沅湘软软的声音传来，让陈伟佳吃了一惊。仿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沉默了很久，陈亦辉才恍如从梦里惊醒一般，连连点头。
“当然，沅湘，我为你高兴。”在她十四岁的少女时代，谁会想到，他和她竟会走到这样的一步？
他只看到她率性地活，却没有想到，她终于也会飞得倦了，找到一枝梧桐作永久的栖息。
分明有那样绝好的机会，只要不贪恋陈氏的一切，陈亦辉未必就能逃出生天。陈老爷子有的是手段，逼得他与陆怀蓉成了婚，季沅湘就不会和他……
心里痛得想要弯下腰，悔恨像毒蛇一样噬咬过他的心脏。
“我以为你不会爱上谁……我记得你说过……”喃喃地低语着，陈伟佳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替自己辩白，还是在为季沅湘寻找背叛自由的理由。
“是啊，我以为不会。可是亦辉不同，他的爱，是一丝一缕，慢慢地渗入我的生活和血脉。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即使我自己，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每个人都像一首诗，有谁能够完完全全地读懂诗的内涵呢？”
季沅湘含着笑，脸上虽然红晕未褪，却大方自然，不再试图逃避。
这样的她，看上去美丽安详得让他嫉妒。
“如果陈亦辉娶了陆怀蓉，你是不是会……你能不能够……再回头看看，我一直都在等着你。”陈伟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话说完整。
季沅湘的脸色，有几分感动。
她把手交到了他的掌心，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其实，所谓的回头，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只不过是错过了白天的太阳以后，又不经意地错过了夜晚的星辰。陈大哥，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敬爱的大哥。”
朋友，大哥，仅此而已吗？
陈伟佳握着她柔软的手，张开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错过了，就是永远的错过。他与她的错过，还远远不止一次。
“沅湘……”轻轻地喊了一声，饱含的深情，让季沅湘震动了一下。抬眸看他，见他近乎贪婪的神色，脸也不由得地渐渐染在晚霞。
“沅湘，如果我不离开奥地利，不带你回来，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季沅湘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地摇头：“陈大哥，我承认，在我的少女时代，曾经对你有过迷恋。但这种迷恋，只是年少轻狂时分的一种崇拜。你和亦辉不同，他有着一往无前的傻气。他能够为了我，放弃陈氏，这不稀奇。可是，他在我不断逃避的时候，始终紧跟在我一步之遥，才是他真正的勇气。而我……”
她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就被这种勇气折了双翼，甘愿为他停驻。”
“他真是好运！”陈伟佳叹气。
季沅湘摇头：“不，应该是我的好运。如果换个人，也许早就被我磨掉了信心和恒心，唯有他，却对着一个目标一往无前。哪怕无所不用其极，哪怕丢了他大男子的自尊，都在所不惜。试问这世界上，有几个男人能真正做到这一点？我既不倾国，也不倾城，能得他倾力一顾，便已知足。”
陈伟佳凝神看她，听着她柔和地说：“陈大哥，我们永远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