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稳稳地停在陈家的大宅,我扶着季沅湘下了车。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扶住爷爷。一偏首,发现哥哥已经在另一侧扶住了他。
季沅湘站在檐下,淡淡的笑,有点意味深长。
爷爷的脸色也似乎有些感慨,没有甩掉我们的手,很留恋这样的感觉似的。他……到底也老了。
雪还在下着,在属于南方城市的S市,即使是寒冬腊月,雪也不多见。如风起时,飘来的柳絮,一朵一朵,煞是动人。
仿佛真是为了祝贺我与沅湘的婚礼而来,带着清浅的舞蹈,心里的歌长唱不断。
“到书房来一下,沅湘如果累的话,可以先去睡。”爷爷的语气,又带着命令的霸道。我不满地咕哝:“爷爷,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您不会剥夺吧?”
“那……”他似乎不情不愿,可最后仍然让了步,“沅湘不累的话,也一起来吧。”
我紧紧地拉着沅湘的手,今夜,乃至以后的每一夜,我都不会放开她。
真不明白,爷爷有什么话非要在这时候说,不知道这样的一夜,千金都换不来吗?我看着沅湘,她似乎并不见恼怒,一脸的笑容,让我心神也为之一宁。
佣人送了四杯茶进来,我站起身,帮沅湘换了一杯白开水。看着她一脸的遗憾,好笑地说:“孕妇少喝一点茶。”
沅湘微恼:“拜托,我现在是滴茶不沾啊!”
“为了宝宝,你就忍一忍吧。”我赔笑,试了试白开水的温度,“有点烫,你一会儿再喝。”
哥哥好笑地看着我,我也不以为意。大男人的面子,能值几斤几两?把沅湘照顾好,那才是真的。
坐在沅湘的身边,转向了爷爷,他目不转睛地像看着稀罕物儿似的看着我。
“小辉,你也会……照顾人?”
我知道爷爷的意外,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佣人们众星拱月似的伺候着长大,是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但是,沅湘不一样,她是我愿意倾尽生命去维护的女子,所以我愿意学着照顾她。
“除了沅湘,我不会照顾别人。”到底脸还是有点热,爷爷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的德性,他比谁都清楚。
爷爷一闪而过的笑意,几乎让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看着他深深的皱纹,我忽然有点心软了。从小他就对我寄予了太多的厚望,而我则习惯于去忤逆。
“看到你成了婚,我才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再抓着陈氏不放,又能有几年呢?你们都不愿意娶陆怀蓉那丫头,唉……可惜了,那丫头,其实挺不错的,我的老眼,还不会看花。”
陆怀蓉,确实不错,可是她不是沅湘。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沅湘。
我满足地和沅湘对视一眼,看到了她眼里的小影,是我微微含笑的脸。
雪仍然纷扬而下,点滴落在窗台上,但来不及逗留多久,就化作了一片湿意。
“爷爷,我已经有了沅湘,而且母亲……您知道的,在法国那边,我也已经上了手,陈氏就留给哥哥吧。”我首先表了态。
哥哥淡淡地说:“我的世界在奥地利,那里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做企业,不是我的强项,我还是继续做我的音乐。回来了一趟,遇到了很多事,也打开了好几个心结,这就够了。”
爷爷似乎很意外,在这个城市的土地上,每天都上演着骨肉相残的戏码。但是对于我来说,陈氏不是我想要争取的。
骨肉相残,如果是争夺沅湘,也许我会……
“你们都不要吗?”
我摇了摇头,看到哥哥也静静地摇头。
爷爷把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哥哥的脸上,又转回了我的脸上,那神情,十分疲惫。
“你们,真像你们的爸爸。”
我好奇了起来,眼睛很快地就和哥哥的眼神对上。他似乎有些激动,我和他相同的血脉,就是缘自于我们共同的父亲。
也许我们爱上同一个女人,同时放弃陈氏,都是有因缘的。
忽然,哥哥咧开嘴对我笑了起来,我的笑容一直没有收敛,这时候,只是加深了。
“我一直以为,把陈氏握在手里,就能制约你们两个。可是,我还是错了。”爷爷的语气,显得苍老而颓丧。
“对不起。”我垂下头,目光落在和沅湘交握的手上。十指相扣的缠绵,让我的心也流过一股暖意。
“陈氏,是你们共同的责任。我老了,不能再帮着你们挑起来。小辉,你从小等于在陈氏长大的,也要真的摞开担子么?”
我听到爷爷点名,很不好意思:“爷爷,您也知道我就是那样的一块料,在外面鬼混的时间,远远比在办公室里上班的时间多得多,您真的放心把陈氏交给我?”
爷爷冷哼了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小把戏吗?无非是不想承担责任,想跟我对着干!如果真要你干,我就不信你还是老样子。我啊,只是一直没有想通,所以才抓了陈氏不放手,谁知道现在倒成了烫手的山芋,你们谁都不要!”
我看着沅湘掩了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笑意把房间都洒得满了,顿时也讪讪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