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湘仍然坚持：“反正，我觉得这样子出去，怪怪的。”
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侧头看她：“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意出门吧？”眼光顺势朝下瞄去，穿着毛衣的小腹处，果然微微隆起了一块，已经有点明显。
“你说是因为什么呢？”
我哭笑不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哪一个健康的女人不经历这一环？如果一个女人不能生育，那是不完整的，懂不懂？”
我真想仰天长叹，平时看起来聪明绝顶，洒脱大方的沅湘，竟然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住，简直让人……抓狂！
难道这就是聪明人的难得糊涂吗？
但是要我一个大男人来开导，未免有些怪异。
可是，沅湘的苦恼，那样真实，我只能耐下性子，拼命地诉说母亲的伟大，说得口干舌燥，几乎把已经从记忆里淡忘出去的小学课本，也拿出来说教。
“连祖国都被比喻成伟大的母亲，你就该明白母亲有多伟大了吧？”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子走出去很怪！想去逛街吧，那些衣服都没法穿，去摸摸料子都会被店员当作稀奇的动物瞧！”沅湘怏怏。
我稀奇地瞟着她：“难道你不知道，有一种衣服，要孕妇装吗？”
“知道……”沅湘闷闷地回答，似乎提不起什么热情。
“那你可以……”
我话没说完，已经被沅湘打断：“那些衣服，有什么好挑的？都是一个样子的！”
“不是吧……”我没有把握，但想来也不大可能，所有的孕妇全是穿一种衣服吗？那不成制服了嘛！
“都一样啊，显不出腰身！”
我无言可对。孕妇，本来就是那里比较粗……还能怎么显？
“所以，我连店都没得逛了，还要熬好久才解放！”沅湘一脸的哀怨，用手绕着自己的长发，百无聊赖的样子。
“可以逛别的店……”我勉强回答。
“你规定的啊，又不能去爬埃菲儿铁塔，只能偶尔去卢浮宫……”
“你是孕妇，怎么能去爬塔。如果你喜欢，我们坐电梯上去，天天在埃菲儿铁塔吃晚饭看夜景好不好？”
看着她略显哀怨的神色，我只想好好哄她。
我不知道别的女人对怀孕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是沅湘却因为渐渐腰身一天比一天粗，而一天比一天更烦恼。
早知道，还不如不要让她怀孕……
我想，沅湘是害了什么孕妇症侯群，所以才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注意到了自己的身材上。她以前，根本不会这样斤斤计较！
好吧，至少她没有平常人有的孕吐，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胃口不错。也许得之桑榆，总要付出代价……
好在沅湘的精神，已经随着离巴黎越来越近，而越来越萎顿。那些抱怨，渐渐地成了咕哝，仿佛是固执的小孩，还不肯放弃自己的观点，眼皮却阖了下来。
我看得好笑，伸手把后座的一张毯子盖到了她的身上。她的头靠着我的肩，睡得很安详。
只要她好，就好。
我的唇畔露出了笑意，不过多哄她就是，其实哄着沅湘的过程，我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自己想着也好笑，不知道是学到了阿Q的精神胜利法，还是有自虐倾向。沅湘清浅的呼吸，在耳边像是一首最安宁的《夜光曲》，即使这样的路再长，也不会觉得寂寞。
沅湘果然不肯出门，我简直难以想像，那样一个又一个长长的白天，她是怎么过下去的。我回家的时候，总是看到她恹恹地窝在沙发里，看着那些不知所云的电视剧。
她的法文，已经越来越好，看电视完全不成问题。但是，她的神情，却像是一只无聊到了极点的猫，我都说不清她是在打盹，还是在听声音。总之，她的眼睛并不瞄向电视机。
“湘！”我叫。
“情夫大人！”沅湘看到我，显然很高兴，“今天回来得很早啊！”
我疑惑地看着她：“我不是每天这个时候回来吗？”
沅湘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座钟：“我刚才也许是睡着了，所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
我的心情，立刻晴转多云。原来她的日子并不难过，打打盹都能把时间过得这么容易……
“快开晚饭！”沅湘忽然变得兴高采烈。
我莫名其妙地被她拖去了餐桌，看到菲佣一盘接一盘的菜端出来，眼睛顿时瞪得有些大。
“这是？”
“快，尝尝我的手艺！”沅湘把筷子递给了我，“这些菜，都是我第一次做呢，不知道好不好吃！”
我看她撑着下巴，一脸希冀地对着我，怀疑地挑了挑眉：“难道你自己没尝过？”
“我当然没尝过啦！快吃，然后告诉我味道好不好！”
我当然不能辜负她的殷殷期盼，从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开始，每一个菜都尝了一遍，很给面子地表扬：“好，真的很不错！”
沅湘这才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地伸出了筷子：“我还担心中看不中吃呢，烧的时候一直没敢尝……”
我顿时垮下了脸，从受宠若惊到无可奈何：“我说呢，怎么这么殷勤，原来当我是试吃的啊！”
沅湘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糊地说：“别人我还不给机会人家试吃呢！我季沅湘出品，可不是谁都可以尝一下的！嗯，看来我也很有当厨师的天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