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让我送你。而是说,让我陪你。
这样小心翼翼,叫人不忍心拒绝。
他去开车,走路的姿态,投射下地的阴影飘忽不定,还是让她敏感的觉察到了,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失落。
在路上,他把车子开得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心动,低柔的音乐,无意间便成功的营造了安静浪漫的氛围。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他侧过头,笑着问:“有点渴了,要不,去前边吃冰?”
冬天吃冰?
眨了眨眼睛,不是很向往。
她不能吃,对宝宝不好,可是现在,暂且忍一忍还是可以的吧。
林如墨静等她的回答,不知不觉车速又减慢了一些,得到她的应允,开心地左打方向盘,转弯,驶向远方街边的冰室。
隐蔽在街道小路尾巴处的一间冰室,在夏天,因其经典的刨冰系列和舒适的用餐环境,渐渐为人熟知。招牌超级芒果冰,在冬天,仍是许多人的最爱。
林如墨走入,引得不少女性侧目,因惊讶而瞪大眼睛。微张的嘴,隐隐喊出“哇”的口形。
墨玉般的黑发,天空蓝的眼睛,眼形还带了点丹凤的勾魂,世间稀有的美男子,绝对不容错过。
只是他手中挽着的小女人很奇怪的说。戴一副超大的墨镜,却穿着公司职业装。
那颜色,和那款式,怎么那么有华贵之感?
林氏!
对!只有林氏,才有这么高级大方,设计一流的套装!穿着那样高级套装的女人,一定是公司职员吧。众人羡慕,因为要进入林氏很严格。
“两杯芒果冰,谢谢。”
付了账,为了不被四面八方的目光干扰,林如墨又牵起她的手,出了冰室,回到车中。
关上门,两人坐在车里,悄悄分享那份冰冰凉的甜蜜。
“我这杯芒果很多,我跟你换。”见她不停的寻找芒果,小勺子将刨冰翻了一个遍,林如墨于是提议。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问得太随便了,他已经吃过的东西,她哪能再和他换着吃呢?
这不卫生。
他们不是恋人,不能做这样亲密之举。
他眸里蓝光闪了闪,指柔却不避嫌,大方的和他换过来,说了声,“好,我吃芒果,你吃芋圆。”
新鲜的芒果搭配甜甜的果酱和炼乳,外加被刨得绵绵的冰,凉凉的,甜甜的,刺.激着两人的味蕾。
这冰,沁人心脾,软而绵,凉而甜。
吃完冰,送她回去。
两人依然没有作过多的交谈。
指柔小腹有些发凉,蹙了蹙眉,不会是那些芒果引起了宝宝不满的抗.议了吧。
其实她没有吃多少,基本都吃了芒果,冰没有吃两块,就被林如墨端走了,他细心地看到了她被冰得牙齿吸气,关切地说:“太凉了,尝尝水果就行了,这冰还是不要吃了。”
拿开后,在车子开了一段路,停下,找了个环卫桶丢在里。
“怎么了?”这时,见她脸色不对,林如墨侧过头来关心地问。
摇摇头,指柔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示意他没有什么事。
“遇上困难,可以给我说,我会帮你解决……”
她手抚上腹部,隔着衣服揉了揉,仿佛很吃力的嗯了一声。
宝宝,千万不要闹。
过几天,又该到了和医生预约的日子,做产检。
那个医生,还是值得她信任的,至今都替她保密……
“林先生……”忽然看到车子的方向是朝着李宅的方位,指柔连忙喊停。
“我就在前面那个路口下。”指了指那个街边公园。
林如墨没有多加询问,应了一声,“好。”
车子放在低档,缓缓地滑到前边的一棵树下,停稳。
看见她推开车门,车子侧的迎宾灯亮起来,他忽然伸出手,一把覆上她胳膊,她的身子转向车门口,双脚正待踏下,被他突然的力量拽得背上一僵,想回头,来不及也不太可能,即使他紧抓着她不放。
僵直的背微微颤抖,指柔抬了抬下巴,望着车门外不远处那棵景观树,轻声说:“谢谢林先生送我一程。”
“可以不叫林先生么?”
“林总……”她张了张嘴,嗫嚅。
“这些称呼,真的很陌生。”他声音淡淡的暗哑。
勾动着彼此心灵深处某根脆薄的弦。
今夜的冰,让人回味。尽管冰,尽管凉,可是那甜,却是真实存在的。
指柔扶着车门,背着对他,用轻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喃喃地说:“那么还是叫林先生亲切一些……”
“可以叫我如墨……”他攥紧她的手臂,将头俯过来,搁在她耳侧,嗓音变得魅惑诱人。
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一下一下,响得急促。
如墨,如墨。
可以这样叫么?
舌尖缠绕着这个名字,熟悉而陌生。
“就这样吧,以后下班,我喜欢你更随意一些。”似乎觉得自己失态,他玩味的一笑,握在她胳膊上的手也渐渐松开,让她下车。
她移出双脚,绕过迎宾踏板,平稳落地。
人已离开,但那芬芳的气息仍由指尖传递过来。
他一度以为,她使用了世界顶级香水,但是世界上没有一款香水,可以让那股清香,经久不散。
关门,招手。
金光灿灿的景观树下,仿佛一圈光晕笼罩着她,黑亮的大眼闪动着,与那光芒交相辉映,璀璨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眯眼,坐在驾驶室,失神落魄。
夜色迷人佳人美。
返程途中,一段长长的相思携着香味萦绕在心间,弥久不散。
这边,目送着车子远去,指柔也有些怅然若失。
拎包,转身,沿着公园花坛的环形路边,向里直走,穿过公园,再过一条街,就到了公寓小区。
诗琴会在那儿等她回去。
有时候,人生不要太多的朋友,只要一个,忠心于你,始终站在你这边,一个就好。
“向指柔!”正走着,突然之间,一个不悦的声音随风飘过来。
分辨出声音来源,指柔只是顿了顿,却没有停留,径直往前走。
嘭!身后沉重的关门声,随即凌乱的步伐声,只不过眨间眼,他就已经由后头奔来,并且出手,一把拽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向左一转,急促地问:“我的领带,我的领带!原来就在你那里?”
突然的转身,她被他转得头晕眼花。
定了定神,也不去看他,眼睛越过他肩后,望着那棵景观树,树冠高大,枝桠随意伸展,挂着无数个小小透明灯,发着金光,装饰得整棵树晶莹剔透,如梦似幻。
金光闪闪在他背后,而他和她站在此处,如此幽暗阴冷。
指柔动了动唇,声音很是虚幻缥缈:“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这样聪明,怎么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非得要我陈述一遍,让你听懂吗?你!把我的领带送给了别人,送给了你的上司?他今天系着我的领带,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耻辱,悲哀,还有一抹苍凉在他深黑色的眸底闪了闪。
连同医院洗眼睛那次,这是第二次看到他异常激动,而且,还有点气急败坏,他一惯冷漠,对所有人与事都冷冷淡淡的。
指柔扬了扬眼角,眸中笑意潋滟,嘲讽道:“所以呢,你很生气?”
他微微一怔,不曾料到她会如此淡定,还会面带讽笑。手抓在她肩膀上用了点力,有想把她把外一推的冲动,口气渐渐冰冷:“你以为,我不会生气?”
“那是你的事。”
指柔将手一扬,推掉他手背,不着痕迹将自己的肩膀从他掌心移开,退离两步,拎着包,微笑看着他,“李先生,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神出鬼没的吓人。关于领带之事,我郑重地告诉你,也还是那句话,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向……”认命似重重点了点头,放弃了再说下去。
可她分明看到,李明远无法克制的动怒,面孔泛红,渐转成褐紫,棱着眼睛,目光锋利。
把他曾经最爱的领带,系在别人的脖子上,那是多么耻辱的一件事情?
她可知道,那条领带不同于别的,那是结婚领带!
她居然把他的结婚领带,结婚领带!!随便系于另一个男人的脖子上!
这比出轨还让人难受!
他倒是忘了,两人根本已不是夫妻,他没有权力要求她做什么,更没有资格指责她不能做什么。
踏前几步,他捏紧了她小手,眼里仿佛要喷火。
她却无视他喷火的眼睛,仍旧淡淡一笑,神色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别这样激动,李先生?”
那样平静异常的她,还有一抹优雅。
他怔了怔,狠狠摔开她的手腕。
指柔笑容不变,轻轻揉着手腕,虎口一圈,已然泛红,酸酸的疼。
“我会把它再夺回来的!”很强势地撂下这一句,他头也不回的疾走。砰然作响的关门声,引擎发动低低的咆哮,像一头豹子,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中疯狂地奔驰。
他一来,再一走,腹中的不适感,突然就消失了。
这个人心肠黑得,真是连宝宝都怕。
连宝宝都知道,要和妈咪站在一起,所以那么听话的躲在她腹中,也不闹了,安于保护。
夺回来?
还能再夺得回来吗?
曾经失去的,永远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