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公司里的议论永远没完没了,结婚的、未婚的,都喜欢嚼舌头。
还有,公关部经理莫言对她的妒嫉,也依然不减一分。
下午三点钟,两人在开水房碰上,她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指柔也没有去讨好她,背过身去。
“真不知道,你哪点好……”她不屑的咕嘟一句。
指柔端着杯子,回头看着她,微笑道:“我不是最好的,但我是惟一的!”
莫言怔了怔。
指柔笑容更亮丽:“莫小姐也是惟一的难道不吗?有梦想才有追求,有追求才有动力。”
“喜欢的,放手去追吧。因为他也是惟一的……”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莫言应该懂的,她暗恋林如墨,却一直没有做出实质行动。
是啊,天下只有一个向指柔,天下也只有一个莫言。
每个人都是世界上惟一的。
指柔提醒她去追寻自己想要的,楚晋说,不要轻易与人为敌。和莫言之间,多一个友,多一个敌,还是前者好。
“中国西北部有座金矿,你听说过了吗?”晚间,指柔进入病房,头一件事,就是问李明远。
姑姑回香港去了。
李明远半躺着,声音很轻:“那座金矿,黄金储量300多吨,储量价值500多亿……无论哪家公司取得这座亚洲第一,世界第五的金矿采矿权,都会将该资产注入公司旗下的上市公司,公司资产都会有很大改观……”
“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没事的时候,看电视,又或是看报纸?可是,她翻阅了大量的有关数据,发现所有的消息目前还在封锁状态中,并没有大肆报道出来。
李明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将床桌上电脑移过去,给她看:
“楚晋提供的消息。”
“楚晋?!”指柔惊诧地望着他,又望着他电脑,拿过来一看,“西部金矿,储量丰富,资料已发,请阅。”
简短的几字,带着他特有的气势。
他这台电脑,装了商务通手写连笔王,无须键盘,所以,他刚才用左手处理事务。
“楚晋在和你联系?”指柔目不转睛,想从李明远目光里找出蛛丝马迹。
李明远没说话,只“嗯”了一声,转过脸去,没去看她。她脸上的焦急与担心,让他很嫉妒。
心里抓狂地想要捶死自己!
“那,那他在哪里?”指柔几乎是惊喜地追问道,“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如果他再与你联系,请你记得告诉他,我一直在找他,我……”
“啪”的一声,手上的电脑盖砸下来,李明远将电脑往桌上一推,动作大得快要推掉下去。
在指柔诧异的眼神里,他身子像条鱼一样滑溜而下,钻进被里,闭上眼睛:“我会跟他说……”
确定他睡了。
指柔拿起他那台电脑,放在膝盖上,打开,挂了自己的聊天工具,双击楚晋的头像,指尖狠狠地,“噼哩叭啦”地给他留言:
“楚晋,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等着你回来。请你不要再躲着我,请你不要再当逃兵,请你不要让我看不起你,请你出来见我……”
“我要喝水……”李明远在那边叫她。
指柔朝病床望一眼,放下电脑,接了杯温开水端去。
“我要洗脸……”他喝过水,舌头舔了舔凉薄的唇,又像孩子一样的闹,还眯着眼睛看她。
指柔将杯子往旁一放,双眸瞪着他,很不耐烦地:“大晚上,洗什么脸?”
“洗脸睡觉……”
姑姑说他是病人,姑姑求她照顾他。
所以,她不和病人计较。
拿来湿毛巾,给他洗脸,动作不是很温柔,非常粗鲁地对待他皮肤。
言小英说他有偏头痛,可是两年夫妻,他还是很少生病感冒的,当然,也跟他适量运动有关。
不管她下手多狠,在他脸庞多么使劲捣毁,李明远轻轻闭着眼,只管享受,微薄的唇边隐约泛起笑意,有一种计谋得逞的意味。
“洗好了,赶快睡。”指柔擦完他的脸,又顺便擦了一下他手指。
直到他再次躺下,她才微吁了一口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冲那人问:
“你那7亿,是从哪里来的?”
楚晋怎么会跟李明远扯上关系?
还把收集而来的金矿资料传给他?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楚晋不轻易与人做交易,上次李明远公司退市,她还曾试图求过楚晋放宽公司重组上市的要求,可他当时态度很绝决。
那种情况下,他都已经趴到她身上了,两人衣服都脱掉了,他说不行,就不行!
李明远告诉他答案:“楚晋说,会帮我……”
“他为什么要帮你?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帮忙?”指柔还没有想到事情的后果,思想放在李明远这边,“你工作这样久,必知一入股,将有大笔资金拨出去,在没有后备资金的基础上,你还去争什么大股东?”
李明远平躺在床上说:“你不把资金转出去,我还能想办法……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
“什么办法?”
“晚点,我会把香港的别墅卖了……”深水湾那别墅,占地面积宽,风水好,升值空间很大,不只七个亿。
“那姑姑怎么办?”把那别墅卖了,姑姑将会住在那里。
“再找个间小点的房子……”李明远似乎累了,不想多谈,闭着双眼,黑黑的睫毛垂下去,一片阴影覆在眼睑。
他的手臂上,还埋了留置针,也许明天还有一瓶药水。
指柔也不想打扰他休息,双手放在口袋,刚要转身。
“那七亿,是你妈让你这么做的吧?”突然,李明远冒出一句。
指柔没有回头,亦无回答。
只听得身后,李明远冷冷的笑:“我早该想到的……”
如果不是她把钱转了出去,他会慢慢把账补上,只要为香港的别墅找到买家即可,七亿还是能够凑得起的。也不至于这么急,不至于去求楚晋,不至于又一次毁了她的幸福。
说到底,他还是输给了一个女人。
指柔又在忙工作上的事情,对于比较偏的商业术语,推敲半天,愁眉不展。
李明远忽然侧头,病房里的大沙发上,她前妻专注于某一件事情的样子,特别迷人。
她一手托腮,像是思考着什么,微微蹙眉,让他的心没来由的疼。
“拿来我看……”病床那边发出的声音,在静静的空间里还是让她小惊了会,抬眸望过去,李明远依然没什么表情,只说:“拿过来,也许我可以帮你……”
这是林如墨公司的资料,当然不能轻易给他看。
“把不懂的地方,写给我看。”他早看出她有顾虑了。
而她,也正为这个生词绞尽脑法,虽然网络上有在线翻译,但那毕竟牛头不对马嘴的,否则还要翻译官干嘛。
这个时候,想必林如墨也已睡了,打扰到他不好,只得求助于李明远。
指柔用笔抄写下来,拿给他过目。
“pieceprice,unitprice……”李明远小声念了一遍,很快给出中文翻译:“单位价格,也可以称单价……你参照内容核心,灵活运用就行。”
他的英文腔拥有正规的美式发音,配着特有的低沉嗓音,微微的磁性。
指柔拿过纸笔,将他给出的中文意思写上,准备去到那边输入电脑,却在起身时,听到他说:“不说声谢谢吗?”
慢慢回身,她笑了一下,感激的笑容,这个比谢谢还奢侈吧。
李明远有过片刻的失神,但瞬间,便垂下眼去,枕着雪白的枕头,那枕套上绣着医院的字迹,淡淡的蓝,刚好掩藏在他耳朵下边,像蓝色的眼泪蔓延。
她看了下时间,再去观察他。
深夜里,他睡得很熟,也许因为有她在,有安全存在。
给他盖了一下被子,不一会儿,指柔也去外间的沙发上睡了。
天明,正漱口,便听见走廊外边传来脚步声,夹着说话声,听声音来头不小。
“妈,你怎么来了……”指柔放下漱口杯,跑出去一看,惊讶地望着在两位医生陪同而来的徐凤珍。
徐凤珍目光盯着她,医生们把她送到后,退了下去。
妈妈依旧穿着旗袍,身姿优雅,气势凌厉,手上的包包由黑白两色珍珠编织而成,一粒一粒浑圆光滑,奢侈的塔希提黑珍珠耳花,在她挪动步子间微微闪光。
她走进来,一边四处搜寻,一边问:“姑姑在不在?”
“不在……”姑姑没有带换洗衣服来,昨天回去了。
指柔的回答,似乎让妈妈紧张的情绪得到舒缓,她并没有走去看望李明远,而是打量自己的女儿,“都离婚了,他又不是你男人,还守在他病床前?你要打算和他复婚吗?”
听到妈妈这样说,指柔只是苦笑:“他虽然不是我男人,可他也不是我敌人……”
人这一生,纵有多少爱恨情仇,最后终必成空。
化敌为友,友好相处,真的很难吗?
妈妈为她的话,怔了一下,然后进入里间的病房,看到李明远平躺着,手脚不能动弹,被厚厚的绷带禁.锢,倒是有些笑意,也不知是不是幸灾乐祸。
指柔犀利地观察着妈妈的神情,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眼里。
“明远,你好好养伤,公司那边……”
“公司那边,就交给我来打理吧。”指柔轻轻走来,替李明远回话。
徐凤珍很意外,回头看了一眼女儿,而李明远也从枕头上缓缓转过脸来,目光略显惊讶。
他似乎想不到,她会这样回敬对方。
那毕竟是她的妈妈。
那句话,不是公然与她作对吗?
徐凤珍表情有点复杂,却点点头,故作亲切的笑:“行,公司那边就交给你吧……你是总裁,自己拿主意。他这些日子,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都顺着他些。凡事好商量,不要吵……”
有什么好吵?
妈妈失望的眼神,指柔不忍头去看,转开脸说:“妈,你先坐,我给你倒水。”
徐凤珍并没有要坐的意思:“来的时候,在家里喝了很多的茶,指柔你就不要忙了,我很快就走的,司机还在外头等着。”
“那我送你……”她的话刚完,妈妈连迈大步,已跨出了病房门口。
指柔在门边的走廊上,只能望到她一个背影,高雅的旗袍背影。
“公司的事情,现在你还能应付吗?”换过衣服后,指柔来到他病床前,将自己的意思完善一遍。
听完,李明远的表情非常震惊!也非常感激!
“因为,我什么都不懂……所以,我这个总裁做的任何事情,都由你亲自代理!”指柔读出他眼底的激动之情,淡淡的笑了笑,“你不要认为,我是帮你,其实我只是……”
只是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什么。
也许,她帮他只是出于同情,出于怜悯……
那毕竟,是他家的东西,还给他吧。
她也算是帮妈妈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