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CHANEL的衣服,先生知道你以前喜欢穿这个牌子。在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给你买了很多很多这样的衣服,每当CHANEL新出来一款当季的衣服,他就给你买一套。虽然没有办法送给你,可是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满满的衣服挂满了衣橱,蓝色,色彩明丽,都是她从前最喜欢的牌子,都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一件一件,一条一条,长裙短衫,手指拨过去,散发出清新的味道,也许喷了香水。
忽然间就想起那天,她和楚晋分手,她奔下楼去找他算帐,她认为是他在中间破坏,后来诗琴打电话叫她一起去片场看周正拍戏,她穿着睡及就跑了出去。
他在后面追,最后甩给她一只包装盒,装着女人衣服。
那个时候,她就纳闷,他为什么会有女人的衣服,她还以为是别的女人留在他那里的。
却不曾想,衣服是为她准备的,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准备了不只一套,许多许多套。全都放在他家里,全都放在他家里的衣橱里。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衣橱里放着她的衣服。
那些衣服,崭新崭新!
她从来没有穿过一次!她也从来没有机会再试穿。
可在他眼里,那些衣服是她每天起床都要挑选,试穿的。
每天起床,每天打开衣柜,每天穿衣服之前,他都会看一眼这些美丽的衣服,这些他给她精心准备的衣服。每天回家,他都会打开衣柜,看一眼这些美丽的衣服;每当孤单寂寞,他都会打开衣柜,看一眼这些美丽的衣服;每当心里烦躁,他都会打开衣柜,看一眼这些美丽的衣服。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能自欺欺人,自我安慰:“指柔,你还在我身边,从未离去。”
看着这些美丽的衣服,他就会觉得开心;看着这些美丽的衣服,他就会觉得快乐;看着这些美丽的衣服,他就会觉得满足;看着这些美丽的衣服,他就会觉得幸福。
他越来越容易满足,满足于有她的每一次相处,满足于有她的每一次会议,满足于有她的每一次宴会,满足于有她的每一次竞争。
只要有她,只要有她,任何场合,那些时光,对他都是奢侈!奢侈!奢侈!
包婶说:“先生每天晚上,睡觉很晚很晚。有几次我都听见他在喊,指柔,指柔,指柔!好像喊着这个名字,他才能睡得着。别人睡不着数羊,他睡不着却喊着你的名字!”
她看到包婶眼睛里有泪水,她不能言语,从进来到现在,不能言语。
她怕自己开口就会哭,她不喜欢自己的眼泪,他如果在这里,也不喜欢她的眼泪,所以,她不能哭,即使好想好想哭。她得忍住,忍住满满的泪水,忍住湿湿的泪水。她从他的房间里跑到阳台,眼泪跑了出来,眼泪汹涌的流下来,流下来。终于没忍住,终于是哭了,泪珠一颗颗,一串串淌流,泪流满面。
包婶在身旁劝她,她哭得更加凶猛。
她把头埋在掌心里,哭得全身发抖。她只想哭,只能哭,什么话都不能说。说不出,只有哭。哭出来会觉得好受些,却更加难受,越哭越难受。
眼睛都睁不开了,稍微用力就痛得难受。
比那年香槟酒侵进眼睛还痛。
那时候他抱着她,急匆匆的冲进车,他紧紧抱着她,一路上她听到他紧张的呼吸,他说忍忍就到了。他说忍忍就好了。
那时她产生过恨,却不知道,他在忍,他一直在忍。
他忍着童年的一切,那些亲眼所见的血雨腥风,那么残忍。他却在忍,忍了下来。
她不知道,他有多么难忍!
包婶递给她湿毛巾,她终于擦去了眼泪,终于忍住不哭。
她踅回他的卧室,望着墙壁上那幅画,“我把它带走。”
摘了下来,抱在怀里,她跌跌撞撞的下楼。
那画,那画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隔了一年,才送给她。
空中相识,空中相爱,那一眼是老天赐予他们的机缘。
多么美好多么惊险的机缘!
她回了家,楚楚在绘画,每天坐在湖边的竹椅上。望着细水长流,然后幻化成她笔下的一场动人涟漪。
当涟漪潋滟,时光的逝去才清晰可见。
楚晋在厨房,做她最爱吃的菜。
虽然有保姆,有佣人,虽然君子远疱厨,可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吃着他亲手做的菜,那种滋味是别样的美。
和楚晋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有种唏吁感动,渐渐沉淀,蜿蜒成细水流长的韵味。
很多时候,她捧着热腾腾的咖啡站在他身边,望着他温暖的手指在茶杯间轻抹慢动,就觉得有种满满的热流泛滥。
那是温暖,她想。
有一天早晨,她去他的房间送咖啡,他站在窗前,打开窗户吹风。听着她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深情一笑,突然在柔和明媚的阳光里伸手抱住她。
低头接吻,水到渠成。
然后情动深处,他把她抱起放在书房里,与她交融。
两人喘息,流着汗水。
她偶尔星眸微睁,仰视到他淌着汗的脸膛,性感而充满魅力。
男性的魅力。
偶尔对上一眼,他深情无限,在律动中绵延。
她忆起以前。
婚前的他。
以前有过强迫,后来便有了悔过,那时候没有结婚,他始终不肯走到最后一步,只是吻,只是搂着,只是拥抱,而无论怎样深刻缠绵的吻,他都不会碰她。
就像那次在浴室里,她勾着他脖子,她压在他身上,他们吻得淋漓尽致,临到最后他却害怕,她好笑地,观摩着他极力压抑的欲.望,好笑地在浴室里唱歌。
那时,就在想,他害怕什么。
即使那样朝夕相处,即使那样同床共枕,即使那样触手可及,他仍然克制如一个神,一个圣人。
仿佛她是一个玻璃娃娃,一触即碎。
而婚后的他,天天都要她,要得温柔苟刻。
如此刻。
他绵密的吻又缠上了她的脸,与唇,与她温存。
然后一股力量热烈的注入她,他和她一起颤抖,飞翔。
潮涌褪去。
他安静地靠着她的肩,沉眸入睡,婴孩一般安静。
“楚晋?”
“嗯……”
“睡了么?”
“没……在闻你身上的香味。”他手指抚上她发丝,喃喃的说:“这样好闻。那时你躺在我怀里,也是这样好闻,迷幻药把我迷得眼花缭乱,那时已经很想要你……对不起,我们的第一次那样伤人。我为曾经做过的事,深感后悔……知道么柔柔?如果你不提醒我求婚,我到现在,也许还不敢向你求婚,不敢开口向你要我的未来……在监狱里,我想了很多,我反思自己的罪过,我那样对你,是错误的。我用自己的方式强迫你,我……不配说爱你,不配拥有你,没资格去爱你。”
她在他怀里轻柔的叹息:“楚晋,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去想了好么?我们已经在一起,我很爱你。”
“是!过去了!过去的事情永远过去了。”他手指绕着她一缕发丝,“向你求婚那天,我很紧张,平生第一次紧张,紧张得过分。我怕,怕你不答应,怕你不愿意,怕你沉默。我曾对自己说,只要在三分钟里你没有任何反应,我就放弃。因为我不想再强迫你,即使我很想要你。可是我没想到,你愿意。”他吻她的脸,温柔的笑了,“一分钟之内,我的愿望实现,你说你愿意,你说得好大声。而我。”
她笑着接过话:“你感动得哭了,楚晋,你好没出息,求婚那么浪漫的场面,应该是对方被感动得想哭,你怎么也哭了呢?”
“柔柔,对一样东西渴念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当你真的要拥有的时候,反而有种怯意。你不相信,你会拥有。”
“那现在呢,你觉得你拥有了吗?”她躺在他身边问。
结了婚,就拥有了吗?
望着雪白发亮的天花板,楚晋微笑。
他说:“那天听你说,就这样同居也不错。我就想,假如求婚时你不答应,我就这样等待下去,细数着流年,等着有昙花盛开的那一天。”
“昙花盛开,需要千年。一枚花瓣展开需要一百年,等待它悄然盛开,也许便是上千年,等候得那样久,绽放只是一瞬间,还来不及观摩。可曾想过?这样的等候,也许并无收获。”
楚晋继续摸她的头发,怜爱的眼神:“我有耐心。”
“可是,我心疼……”她扑进他的怀里,咬他胸前的皮肤。
他没说疼,可她知道,疼痛在咬他的刹那,遍袭全身。
他等待了太久,太久。
十几年的沉默。
十几年的等待。
最后,终于拥有。
她从后面搂着他,他转头,与她相视,微微一笑。
给楚晋买烟灰缸,在城市的繁华处高楼大厦间,兴致勃勃地往返着。
终于买定,刚准备回去,经过一条街,迎面却走来一个穿着白色衬衣,西装休闲裤的男子,挺拔修长的身形,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显得鹤立鸡群。
她呆在原地,等他渐渐走近,终于意识到躲避,于是退后,脚步一闪,她快速退到了旁边的影碟店里,低下头,手指乱拨,装作选碟。
“小姐。”声音飘近。
那样醇厚、略带清冷,略带磁性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怔了怔,终于长长地叹息一声,有点认命的,沮丧的转过身。
李明远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他眼波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其它过多的表情反应。
他不认识她了。
她看了出来,他不认识她了!
他竟然不认识她了!
她是向指柔,向指柔!他曾有过的女人!
她顿时心思纷繁芜杂,说不上悲喜,有心痛,有愕然,亦释然。
“你袋子掉了。”见她局促,他唇角上扬,微微一笑。
指柔微微一怔,然后慌忙弯下腰,捡起方才退进来时掉在门口的纸袋,
“你也喜欢听钢琴曲?”他手里拿着一张“CD”,莫扎特的钢琴曲。
和她随手拿的CD竟然一模一样。
“不,我随便看……”她勉强的敷衍道,放下CD,转身急着离开。
“小姐!”他再次叫住她,好看的眼角微微上翘,迷人的微笑如涟漪,“小姐,我可以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吗?”
她转过身,望着他俊美无害的脸,毫不客气地说:“不可以!”
然后气势汹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再然后,拂袖而去。
心跳加速,呼吸加重,胸口压抑,有隐隐疼痛的滋味。
透过街对面的玻璃橱窗,她蓦然回首,最后瞥了他一眼。他愕然的,迷茫的望着她的背影,片刻,又是自嘲,似笑非笑。
他站在夕阳的光线,面对着即将到来的黄昏。
毫不气馁,而充满希望的,指起手臂,手指曲起,摩梭着自己俊美的下巴。
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一抹离去的身影,她已远去,永不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