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能想得到,水木华堂还没走进瑜家大宅,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他居然,他居然要对那颗被柳清叶挂得面目全非的杉树刨根问底,这……这让为了对付他,把瑜家每一块砖头来历都背了个滴水不漏的管家情何以堪!
正当管家在心中口吐白沫的时候,水木华堂突然在五楼的窗帘缝隙之中晃到了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双眸一亮,急忙收回眼神,以免自己的情绪外露。
“没事了管家。”他放弃了重伤的杉树,“我不过随口一问。”
管家如释重负:“请这边走。”
太好了……那个“重物”不是悦菱。水木华堂的心头放下一块巨石。
从五楼落下的东西,挂断树枝,原本担心会是悦菱忍受不住寂寞而跳窗,现在看来,不是的。只是……他要如何按捺住刚刚看到她时那颗跳动的心脏呢,他自信可以把这份心跳掩藏得很好,可是这跳动的频率和轻重让他略感不适。
悦菱宝宝,你在楼上,看到我的那瞬间,是否也会拥有和我同样的心跳呢?
这份激烈的心跳,是否是因为加上了你的重量,才会变得双倍的踊跃。
“小堂……是小堂……小堂!你看到我了吗?”悦菱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她喘着气,直到看到水木华堂步入了下方的宅子里,才背过身,顺着落地窗慢慢滑到了地上。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太久没有见到一个亲密的熟悉的人,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有些无法承受。
“小堂看到我了,他一定看到我了。”她对自己喃喃自语,忍不住捂住嘴,泪水盈眶,“我看到他的眼神了,他一定是看到我了。小堂来救我了,他来救我了……”
她抱着膝盖,笑起来,边笑边哭。
小堂是无所不能的,他一定可以打破这个冰封的世界,把她带到春光明媚的风景里。
她急忙又到窗口看,陆陆续续还在来人。从中午到现在,瑜家来了好多的车子,好多的人。她看到车库那边已经停不下了,草坪边缘的空地也慢慢快被填满了。
她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卧房跑去。
果不其然,水木华堂已经到了后面。那里已经有很多男男女女了,一群美妙的比基尼女郎相继上前,围绕着他,笑闹不止。
不一会儿,水木华堂也去换上了泳裤。他的身材,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迷人的线条。女郎们一刻也没有停止对他的殷勤和投怀送抱。
“小堂很受欢迎呢。”悦菱趴在窗玻璃上,看着下方的景色,自言自语,“哇,常姐也在呢……常姐也好受欢迎,男士们都目不转睛呢,看啊,她喝光的酒杯,马上就有人帮着拿走,还有人递新的过来,还有人拿着各种好吃的等她选呢……呜呜,那是因为常姐身材好,不可能是机场路。”
她突然又觉得不开心了。
啊欠!
医院里,原本躺在病床上的瑜颜墨突然打了个喷嚏。
奇怪……突然感冒了?
他有些吃疼地皱着眉。这个喷嚏,毫无征兆地打出来,突然把他的五脏六腑都震疼了。他抱了抱自己的腹部。
不对……他能动了?
他举起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他的上半身,恢复知觉了?他能感觉到疼痛了?
护士进来了,拿着针剂,那里面装满了要灌到他输液袋里的药。
“那是什么?”他问,在她正准备取下袋子的时候。
“这是治疗骨折的特效药,柳院长特制的。”护士甜甜地笑着,瑜颜墨的问题,不敢不回答,更不敢不和颜悦色的回答。
“扔掉。”一声强硬的命令。
护士犹豫了:“这……”
瑜颜墨冰冷的目光射过来,护士打个颤:“我……我先向柳院长汇报一下,再……再……”
“这里没有你的工作了。”瑜颜墨打断了她。
笑话,整个拉斐尔都是他瑜颜墨投资建造的,他要停药,居然还有人敢给柳清叶打报告。
护士吓得手一软,针剂落在了地上,哐的一下碎成两半。
“瑜、瑜大公子……”她话还没说完就哭了起来。
瑜颜墨有些心烦地一挥手:“出去,工作可以保留。”
奇怪,为什么现在听到女人的哭声,会不由自主地有点心软?好像触到了内心某一块隐秘的地带,随之而来的,会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带着一丝心慌、一丝期待、还有一丝……甜蜜?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残缺的针药上。
柳清叶的药,绝对不能再用了。
再能利于伤势恢复,也用不得。这种药会麻痹他的中枢神经,会阻碍他的活动,虽然有利于最初的保守治疗,但是……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骨骼上的治疗。
他要的是,某个女人,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双重疗伤。
悦菱,我找到你了……
可是,我把你放在哪儿了呢?
悦菱依然像个纸人儿似的趴在窗玻璃上,看着下面的欢声笑颜。
整整一个星期,她太需要楼下的那份繁华和喧闹了。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脆弱,会这么害怕一个人的孤寂。
她想起自己在贫民区的那段模糊的记忆。
那个时候,她成天只知道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和小麦、黎翊一起生活。她什么也没有思考,什么也没有担忧,什么也没有害怕……
啊,多么想重新做一个没有大脑的傻子啊。
做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期待和希望的机械人。
“我只是寂寞而已,”她对着自己催眠,“我没有害怕等不到瑜颜墨,我没有等过他……我只是一个人,没有人陪着,没有人可以聊天,所以我就空虚。和瑜颜墨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过现在好了,小堂来了,他很快就可以带我走了。从此以后,有小堂陪着我,还有小麦和翊哥哥,我再也不需要等瑜颜墨了,不,我没有等过他,我根本就没有等过……”
越是得不到的奢望,越是要去尽力的埋葬。
仿佛这份渴望埋地越深,它就越是没有过存在的气息一般。
可是,如果瑜颜墨会突然回来呢?
如果他突然回来,发现她不在了,发现她跟着小堂跑掉了,他会……他会怎么样呢?
“他会不会很生气啊?”突然间,她还是担心起来。
她又记起他冷冷皱眉的样子,他暴戾地看着她的样子……“他应该很讨厌我才对。”她想,“他都没有像小堂那样温暖的笑过。偶尔笑起来,也是坏坏的,或者是很轻蔑的。说不定,他回来,看到我终于不在了,会很高兴呢。”
好了,现在什么都想通了。
小堂会带她走,瑜颜墨会很高兴她被带走,她会很高兴地离开。所有人都很开心快乐。没有人有必须要守护的誓言,没有什么是必须等待的。
我能回去的,我能回到曾经那份无忧无虑之中去……
她重新拿起了那部手机,这一个星期,她从没有关过机,电量稍有下降就要马上充电。她总是把声音调到最大,加上震动,她每隔一会儿就要拿出来看一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电话……那个唯一的电话。
看着如镜面般映出自己面容的屏幕,她迟疑了一下,再一次,按下了通讯录里那个名字。
瑜颜墨,她以前不知道他的名字是这样写的,后来知道了,却再也没有机会在他面前写出正确的那三个字。
这一个星期,她把曾经画在合同背面的猪都清理了出来,把写错的字全部叉掉,在一旁工工整整写上了正确的名字。她想要在他回来的时候告诉他,她做错了事,她自罚了。
然后表格里的第一项欠债,是不是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可是,他再也不给她还账的机会。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中文英文,英文中文,机械的女声反反复复说着同一个意思……
那个叫瑜颜墨的男人,他不会再和她说一句话,不会再让她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
多么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
瑜颜墨,如果你回来,我不在了,请千万不要生气。因为……我已经用尽所有力气等待过你了。
“大公子,你要的通讯账单和记录全部拿来了。”
手下敲门而入。
瑜颜墨伸手,接过了那消失三天里,所有的通讯单据。
车祸之中,他的两部手机都化为灰烬。下属替他重新按照以前的机型,补办了号码。通讯录里的名字全都没有了,不过商用手机的联系人有备份,出于生意需求已经重新用了。
私用的那部号码极少有人知道,联系人也全是身边的至亲,所以暂时还没有重新启用。
只是,手下说过,他离开慈善晚会之前,接了一个电话,如果没猜错,是用私人手机接的。
这是谁的电话,大概只有当时的他自己知道。
或许,这个电话至关重要……
他翻到了这个号码……一个完全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愣了愣,这是那天晚上,主动打到他私人手机上的一个号码。印象中,除了家里人和几个管家,没人知道他的这个号码。而他们的手机号,他都很熟悉。
可是这个号码,他很肯定不是任何一个熟人的。
他又翻了翻单子,这个陌生号码,在当天早些时候,和他互拨过对方号码。可是却没有进行过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