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天空中想起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大部分人的目光立刻被飞机吸引。
“是直升机救援吗?”贵妇人问。
瑜柳珍莲不答话,面目沉静,唯有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瑜颜墨,你终于回来了,回来见你的宝贝了吗?
直升机原本在天空悬浮,突然间一个倾斜,竟直直朝着瑜家的顶层栽了下去……
“啊……!”楼下的人群都惊叫起来。
栽吧栽吧,瑜柳珍莲已经不想再掩饰嘴角的笑容,和你的宝贝一起死掉吧。
这也许,对你,对她,都是最好的结局。
书房中,丝毫未感觉到危险来临的悦菱还在步步朝着男人的身影走去。
“颜、颜墨……”鼓起勇气,第一次这样叫他,“是你吗?”
她伸出了手,期望他也能一同伸手,像从前那样,霸道地将她揽入怀中。
“你怎么不说话……颜墨,真的是你吗?”泪水夺眶而出,她是多么思念他啊,思念着他的气息,他冷冰冰的话语,还有他温存的怀抱。
男人也抬起了手,伸向了她。
悦菱的指尖触到了他的手……冰冷的手……不!不是手!
这是什么?
这种陌生的触感让她的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惊慌,这冷而硬的,像铁制的水管边缘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是枪口!”
突然间,一个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她的面前,“躲开!”
他把她往后一堆,力道之大,竟让她跌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手掌,毫不犹豫地、强势霸道地、生生地捏住了那黑洞洞的枪口。
干脆响亮的枪声,瞬间贯穿了那个突然挡在悦菱身前男人的手掌与身体。
就在悦菱震惊得全身瘫软之际,第二声枪响又横空而出。
只是这一次,男人已经用血淋漓的手掌,生生把枪口扳住朝上。这第二枪,打上了天花板,正巧击在了水晶吊灯的底座。
下一秒,吊灯坠落,又是一声脆响,玻璃弹珠如从悬崖落下的瀑布般四散。
“啊!”由不得悦菱不惊叫,她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耳朵。水晶灯,恰巧落在她的身旁,她能感觉到这些玻璃球全都弹到了她的身上,腿上。
然后,是忍无可忍的第三声枪响。
她在惊吓与麻木中抬头,看到救了她的那名男子,扳着执枪的那名男子的手臂,活活把枪口颠倒,对准了执枪男子的头部。
嘭的一下,血花四溅。
“唔……”悦菱捂着嘴快要呕吐。
这么可怕的场面,比那一次黎翊被泼强酸还要刺激着她的头脑和胃。
然后,整个顶层重新回复安静。
悦菱急剧的喘息着,过了好一阵子才稍稍平复了一点,她再度抬头,看到了一只手,一只上面有个弹孔,血流不止的手。
顺着手往上看上去,她忍不住痛哭,她挣扎着起身,扑到了男人的怀里。
而男人也立即搂住了她,不管他手上的血会浸湿她洁白的衬衣。
“小堂……小堂你终于来了……”悦菱嘤嘤地哭着。
“嘘,嘘……”水木华堂哄着她,“我在这儿呢,别哭,宝宝别大声哭,哭会把坏人引过来的。”
“小堂……”她泣不成声。
小堂让她别哭,可是她做不到。
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接触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她第一次寻到一个温暖的港湾。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他。
好久,好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看着他那绝美的容颜,看着那双藏着温柔与无奈的狭长的眼。
“小堂受伤了。”她擦着泪,“除了手还有伤吗?”
她着急地检查着他的身体。
很快,她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了另一个正在流血的弹孔。
那颗准备要她命的子弹,从水木华堂的手掌穿过,击入了他的肩膀。
“怎么办?子弹在里面吗?”悦菱慌得六神无主。
“离心脏还远着呢。”他的声音,清脆的,淡淡的,还带着一丝安哄的意味,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仿佛那流血的伤口不过是蚊子咬的小包一样。
悦菱流着泪,抚摸着他带着薄汗的脸。
他一定很痛,但为什么他可以这般忍受,如水般安静的眸子,未有颤抖的唇,丝毫不变的脸色,除了细密的汗水出卖了他,他依然毫无破绽。
刚才,他用带着伤的手掌,硬是将枪口扳到朝上,他还用这只受伤的胳膊,扭住了对方的手臂,用对方的枪结果了他。
“小堂。”她抱住了他,“你不要痛,你不要受伤,你不要死……”她又哭起来,“宝宝不要你有事。”
“那宝宝愿意跟我走吗?”他问她。
悦菱拼命地点头。
“离开这里,再也不见瑜颜墨了。”他又问。
悦菱迟疑了一秒,继而又点头。
“好。”她紧紧抱着他。
“会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悦菱流泪:“我愿意。”
水木华堂长长的叹气,仿佛这叹息能平复他此刻伤口的疼痛一般。
“小堂,带我走吧。”悦菱抬头看着他,“我再也不想在这坟墓一样的地方生活,我再也不要这样孤单的活着,我再也不要……不要等待瑜颜墨……一秒钟也不要!”
最后那句话,仿佛是割断了自己心尖一般疼痛。
水木华堂听到她的这番话,他低头,借着外面的月光细细看她。
“好!”就像此生第一次下定这样的决心,就像从小到大,唯一一次放纵自己任性一般,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她。
他拥着她,第一次,不是那般自持而稳重的,而是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拥着她往窗口走去。
这时候,冷冷地声音在他们后面响起。
“你们哪儿也去不了。”
悦菱和水木华堂的脚步同时一滞。
这声音……悦菱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这声音……这朝思暮想的声音,这在绝望中梦寐以求却求不得的声音,这冷漠的、绝情的、冰凉的声音。
这是,瑜颜墨的声音。
泪水,再一次不知不觉地从悦菱的脸庞流下。
震惊中,她甚至都不能开口说话,连呼吸都是那般困难。
为什么?
为什么当她好不容易寻到其它的曙光,为什么当她好不容易下了断绝对他期望的心,他却会那么突然的出现,阻断她离去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拭干泪水。
然后转身。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房间里的烟雾已经散去,在书房的门口,只有一个低矮的身影。在这个身影背后,还站着好几个高大的人。
“你们去,把直升机开回机库。”他命令身后的人。
很快,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又只剩下了三个人。
悦菱就站在他前面,那个朝思暮想的女人,那个自从离开边境就以为再也不会在命里出现的女人,此刻,就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
他不记得那三天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她重逢,是否有重温旧梦,是否天雷勾动地火。
他只知道,在他的记忆里,从在孤儿院后门看着那个弱小的身影渐渐模糊至今,这是她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
可是为什么,心头的痛,会胜过身上骨折全部的疼。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知道最好不要离开柳清叶的医院,知道最好乖乖用那种会让自己不能动弹的药。
但是一切,有可能的残疾,有可能的后遗症,甚至有可能的……死亡,也阻隔不了他奔向她的步伐。
他绕过车祸现场,他躲过失控的直升机,回到他的巢穴。
他梦想过什么?
他梦想过,那个女孩,像躺在泡沫与贝壳上的爱神一般,在他的软榻之上等着他,她在他的房门前依立,在每一个可能眺望到情人的窗台,在每一个转角与花丛之中,等待着他。
可是当他从险些坠毁的直升机中跳下,当他心急火燎地到来之后,他听到了什么,他又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那种只有在噩梦之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水木华堂,他毕生的死敌,正拥着他最爱的女人,蛊惑着她离他而去。
而她呢,那个他坚信会等待自己,会用爱和甜蜜灌溉自己心田的女孩,紧紧抱着他的敌人。
再也不见瑜颜墨了。
好。
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我愿意。
每个字,每句话,化成巨大的刀锋,疯狂地刺着他的心,割裂着他的身体。
他听到她说什么,她说,这里是坟墓,她要离开他,再也不要等他……一秒钟也不要。
悦菱……就因为一个星期的分别,你,竟然就已经变心。
原来,你只是因为寂寞,只是因为空虚,只是因为看不到希望,而在那一天,那一刻拦住我的车。那时候,不过我给了你一个空口的许诺,你就愿意奉献你的一切。
如今,换到水木华堂能给予你的需求,满足你的期望,所以……变心理所当然。
女人,果然都是如出一辙,永不可信,再清纯再简单的外表,如此经不得等待,经不得变故,也经不得考验。
他缓缓地举起了枪。
那里面,是满满的子弹。每一颗,都可以要了她或者水木华堂的性命。
“你们要走,我送你们。”每个字,像冰一样冷。
悦菱脸上挂满了泪,她泣不成声,无法呼吸。
等了一个星期,他终于回来,可是,没有惊喜,没有快乐,只有恐惧和无限的遗憾,还有一只冰冷的枪管。
她看到他的手、腿上都缠着绷带,他的脸上和脖子上也有正在愈合的伤口。连他举枪的时候,也显得那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