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下身子,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身下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边哭边喃喃着,“我听到她的声音就很讨厌,止也止不住,我只有利用瑜颜墨来气她,对不起。”
“没事了,”他摸着她的头发,尽管她压得他很疼,又呼吸不畅,但他还是很开心地承受着,“我也很讨厌她,所以你要气她,我也愿意被利用。不要哭了,你没做错什么。”
悦菱抹着眼泪:“那么,是不是可以不消肿了?”
“不行!”他刚刚柔和的脸又板起来了。
“小气鬼!”悦菱气得对他做鬼脸,乘他不备,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地上。
她马上爬起来,对着病榻上那个气得磨牙的大公子,老气横秋地:“瑜颜墨真是小气死了。”
瑜颜墨只是低眼看着被单上某处宏伟壮观的高塔。
“你不让它消停,它会拖累死我。”说出这种话,对于一个在C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动动手指头追求女性会起码绕五个环的少总而言,简直是个屈辱。
但是,现在自己就是这么没出息,全身都不能动,偏偏那个小家伙趾高气扬,神清气爽,骄傲得不可一世,连他的大脑都要一同指挥了。
“啊,有了。”悦菱头上亮了一盏灯,双目炯炯有神,她突然跑到了推车那里,扒拉了一下,拿出一大包东西,啪的往瑜颜墨的小朋友身上一扔。
啊!饶是瑜颜墨沉得住气,也被打得一声叫。这丫头,这么用力,是想要废掉他么?
“啦啦啦,这是冰袋!”悦菱得意地扬着眉,“消肿小能手,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转啊?”
瑜颜墨望着天花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苦笑无能:“感觉更严重了……”
悦菱眼一斜,不相信。
“好啦,”他真是被打败了,“那里好很多了,可是,这里还有火怎么办?”他的指尖,指向了自己的心口。
这种话,从小到大都没说过。
他是个万事不求人的男人,可是现在,心瘾其实重过身瘾,他就像中毒的人,已经顾不上什么尊严。
“那你要我怎么办啊?”悦菱咬着唇,“再来一袋冰?”
“不要!”瑜颜墨几乎要吼起来了。
这个蠢丫头,真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她才能懂吗?哪怕是拥抱一下,也比什么冰袋好吧?真像敲开她的小脑袋,把专司愚蠢的那一块给消灭掉!
突然,她低下了头,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啄。
“再给我一袋冰。”
医院的VIP专区走廊上,悦菱一边埋头走着,一边捂着发烫的脸颊。刚才的那一幕幕还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呀,真是太羞人了。她捂脸,可是,这么羞人,自己却觉得很喜欢很开心,这要怎么办才好?
身后跟了两个保镖,那是瑜颜墨专门派着保护她的,可是她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各种小动作,一会儿偷偷傻笑,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捂脸,一会儿又摇头……
短短百来米的走廊,走得是个千变迷人百变销魂。
她是去给瑜颜墨换餐点的。
折腾了半天,之前拿去的全都凉了,本来可以按铃叫人重新送。但是悦菱偏要自己去取,好像可以多为瑜颜墨做点事,就有多少荣光似的。
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瑜颜墨甚至找不到借口来反驳她,只能任由她去捣鼓。说实话,其他人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她亲自取过来的更好呢?
“吃了我亲手拿过来的饭菜,伤一定会好得更快的。”她握拳,信誓旦旦。
这么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话,瑜颜墨居然还觉得有点道理。哎,他扶额,感觉自从重逢之后,智商被她拖得直线下降。
不过,看她的样子,拿回来之后,一口一口亲自喂食是少不了的了。
对,最好能哄骗她嘴对嘴喂。
慢慢一步步,说不定今天就可以让她……他眼神落在腰下那一大堆冰袋上,某个小朋友现在正垂头丧气地蜷缩在窝里,但是只要他稍稍一动那方面的心思,马上就有重整旗鼓的架势。
管她用嘴还是用其它什么的,一定要给他降一次火才行,否则的话,忍不到伤好,他就会被逼疯的。
……冰袋们动了动,差点被掀翻到了一边。
走廊上,悦菱还在捂着脸,不断傻笑中。
“喂,你在排演单口相声吗?”突然,一个不太友善的女声响在她面前。
悦菱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一脸鄙视的常姐。
“啊,常姐!”她高兴得跳起来,“常姐怎么在这里呢?”居然可以在这里遇到亲人一般的朋友,她今天运气真是太好了。
常姐把悦菱上上下下打量着,眼神里的轻蔑毫不遮掩:“一个人边走边笑窃窃私语,怎么了?瑜颜墨喂你蜜糖还是巧克力了?”
悦菱的脸顿时红了。
“那个……”
啧啧,还真说中了呢,常姐鄙视的光芒要把悦菱照透了。这小姑娘也就这点出息,男人稍微哄哄就甜蜜蜜了。
“我有朋友生病住院,我到这边探望。“她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对了,”悦菱突然想起来了,“小堂怎么样了?”
常姐像是谈论天气的口吻,漫不经心的:“他啊,昨晚上就死了,你不知道吗?”嘭!
房门几乎是被踢开的,震得房间内的鲜花都颤了颤。
瑜颜墨原本正阖着眼养神,听到这动静不由睁开了眼。下一秒,他的眉头皱起来,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惊诧。
只见悦菱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泪,用一种……说不清是质疑还是痛心愤怒的目光与他对视。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她,她这种样子,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有些不安。
悦菱依然站在门口,仿佛多走一步也不肯似的。
“我问你,”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刚一开口,又是一串眼泪掉下来,像是滴在他心上一样,“你昨晚上,是不是对我开了枪?”
瑜颜墨沉默了。
没想到,发生过的事,想躲还是躲不过。
不堪的回忆,始终是要面对的……他也想不通那时候为什么会对她举枪,或许是失去了那三天的记忆,让他焦躁和没有安全感,加上病痛,加上听到她那样对水木华堂说话,与之前想要见她的欣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才会让他那一刻全然崩溃。
“你想怎么样?”一开口,却没有解释。反倒是冷冷的质问。
解释、道歉,这种事情,和瑜颜墨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很早以前,他已经把它们从他的字典里驱逐出去了。
悦菱忍着想要大哭的心情:“我只问你是不是?”
“是。”没有任何退让的一个字。
“你真的开枪了?”
“是。”
“是对着我开枪的?”
“是。”
悦菱低头,把自己从脚看上来,然后面对这瑜颜墨,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为什么我没受伤……”
瑜颜墨把头偏到一旁,看着窗户那边,面无表情:“也许打偏了。”
他已经知道了她要问什么,他记得很清楚,那一枪,真的是对她开出去了的。千真万确。就算不能立刻要她的命,也一定会打在她的内脏区域,让她重伤。
可是那时候,想的真的是,杀了她,再杀了水木华堂,他得不到的女人,谁也不要想得到。
这么疯狂……冷静下来以后觉得这样可怕。
就在刚才,她抱着他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感谢。感谢上苍没有让他的子弹击中她,感谢今天会给他这么美好的光阴,能让他看清她的心,最终还是装着他的。
可是,其实慢慢回想,那一枪,虽然没有打中她,可是,极有可能是因为水木华堂扑了过来……
“你打中小堂了。”她咬着嘴唇,眼泪在不断落下,声线已经崩塌,“你打中他了……”
果然,瑜颜墨冷笑。
“你杀了他。”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瑜颜墨,你这个凶手。你这个……”她捂住了脸,放声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瑜颜墨要杀掉小堂,杀掉那个数次救过她,对她像兄长般温暖的人,杀掉这个对她如此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