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自愿的。小堂让她来,她同意了,她来了。
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会很讨厌他,会很排斥他。从没想到过,有一天,他在自己的心里,会重到这种地步。
“其实有段时间,我是很恨你的。悦菱。”他呼吸着她发间的芬芳,“我恨你不遵守我们的诺言,恨你不等我,恨你忘记了我……我甚至恨你会怀孕,不为你怀的是谁孩子,而是你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就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大的变化。悦菱……我害怕你再也不是你了,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你笑,害怕你无助和绝望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悦菱,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悦菱靠在他的心口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瑜颜墨苦笑着:“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其实是不需要我的。”
悦菱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呆呆地:“可是我很需要你啊。”
瑜颜墨摇头:“不……悦菱,其实你是不需要我的。或者说,不像我需要你那样需要我。其实,我常常在想。你在和水木华堂一起生活的时候,应该是非常快乐的吧。”
看着悦菱不由自主地一怔,他眼里期望的光又暗下去一分。
“我知道很多地方,我比不上水木华堂,有时候,我甚至想,我唯一可以去和他比拼的,或许是有不要性命的去爱你吧……可是……后来,我出车祸,从医院回到家里的时候,当他挡在我枪口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也是可以为了你去死的。原来,”他苦笑着,“我的爱、我自以为是的伟大,对你而言,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原来,”他说,“我才是那个需要救赎的人。我并不是你的英雄,你却是我的霞光。”
悦菱垂下了眼,愣愣地看着瑜颜墨牵着她的手。
“是啊……和小堂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是很无忧无虑的。”她呆滞地说,“小堂,真的很好,很体贴,很纵容我。可是,那时候,我感觉不到自己是活着的。我常常做噩梦,梦到自己在一间空白的房间里,没有门,没有窗户,只有我一个人,不能说话,不能思考,也不能动。梦里面,总有个人会闯进我的房间,可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也听不到他在对我说什么……每次做这个梦,我都会惊醒,会害怕。我怕我到死,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他到底要问我什么。可是,直到我遇到了你,我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我才知道……”
她抬起头,泪水静静滑落:“那个人,是你。”
没有预兆的,她扑上去,第一次,主动的去吻他。
这个时候,他们都终于知道,原来他们都是爱着彼此的,不比对方少一分的爱着。
“颜墨,”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我不要你死。如果你会死,那我就陪你去死。”
每一步,回头的寻找、茫茫人海的错过、失之交臂的相遇、重逢后的格格不入、别扭与争斗……都是在为曾经的无知,曾经的为所欲为买单。
若是付出总会有收获,那么挥霍过后,也总会是要还债的。
悦菱抱着瑜颜墨,看着他在疲累之后入睡。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做这种事。可是……她也不能再拒绝。
她多傻啊,从前每次都可以和他甜蜜相拥的时候,她却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逃避。
直到发现时日不多,才贪婪地索求。
刚才,在他睡着之前,她又让他再吃了一片药。
只有两个小时了……
她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她不要他死……她必须找到他丢失的药。
她穿戴整齐,走出了病房。她已经没有哭了,喝了一点水,吃了一块面包,尽管没有一点胃口,可是她大口的吞咽着。
她需要体力,需要精力来应对接下来的时间。
她出神地捧着水杯,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去寻找蛛丝马迹。手下不断给她打电话,汇报他们在所有瑜颜墨呆过的地方,仔细的查找了。
没有,没有那瓶药。
“会不会在飞机上?”她问,她想起了,昨天,他们是租了一架飞机飞往华盛顿的,在那上面,瑜颜墨发过一次痛,还痛得躺在地上。
“马上去航空公司找。尤其是座椅下,盘问当天航班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她命令着,并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和神色,沉静得有多可怕。
此刻,她像是手拿银盾和长矛,要与死神抗衡的女战士。
她不会再哭了,因为她没有时间去哭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不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是为了他们两个人,不……是三个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宝宝在战斗。
她喝着滚烫的水,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舌尖烫起了泡。
她又拿起了手机:“华盛顿那边有我们的人吗……嗯,好,马上派他们,去今早上我们住的酒店……对,也要找,全部要找……随时向我汇报情况。”
病房里传来了声音,好像是在叫她。
她急忙进去,看到瑜颜墨醒来了。她忙去把他摇起来:“你饿吗?需要喝点水吗?还是吃点东西。”她的声音极其的温柔。
瑜颜墨笑了笑,扬起下巴:“先喂我喝水。”
“别担心了……”她握住了他的手,“我在让所有人找,一定能找到的。”
瑜颜墨皱着眉,摇头:“不是。不需要……”
“你不要放弃啊。”她着急地说。
“不是……”他哀伤地看着她,“悦菱,你不需要这个样子。我宁愿你像以前那样,我要你喂我,或者是什么的,你会害羞,你会抗拒。而不是现在这样,你像是必须要完成什么使命似的,这么冷静的,匆忙的来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悦菱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悦菱,不要长大。”他抚摸着她的脸庞,“不要因为我的事,变得这么成熟,你不需要……去承担这么多。”
她抓着他的手,闭目将脸靠在他的手心里:“不……我是要长大的。我已经是妈妈了,我要变强。我要保护我的宝宝,我要保护你。”
成长,是必然的。
如果想要活下去。
手机又响了,悦菱原本正依偎在瑜颜墨的怀里,此刻却直起了身子,抢在他之前拿走了手机。她接了起来,走到了一边。
“嗯……是……所有的人都问过了吗?”
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哭泣后的嘶哑,但里面透出的意志和语调,却是干脆利落的、坚定不移的。和她前一秒躺在他怀里时的小鸟依人判若两人。瑜颜墨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领一般,指挥着下属接下来怎么做。她在这种时刻的冷静和理智,超乎了他的想象。
挂断电话,她翻着他的手机:“常议员的电话是什么?”
“你打给他做什么?”他的眉又皱了起来。
“我问问他有没有看到过你的药。”
“住手!”
悦菱举着手机的都顿停。她有些愕然地看着瑜颜墨,不能明白他的情绪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问问他啊,说不定你是把药留在他的家里了呢。”
“我叫你住手!”他突然掀开被单,下了地,径直朝她走过来,“把手机还给我!”
他的神态吓到了她,她无措地想把手机藏起来,不想却已经被他抓住了手。
“你干什么……啊,痛啊……”手机被他抢回去了。
瑜颜墨举着手机,紧紧捏着她的手腕,神情有些凶狠地问她:“你有没有让常天启知道我的情况?”
悦菱有些吓到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凶。
“听着,”他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几乎是把她摇晃了一下,“一个多小时以后,如果我死了。你要立刻封锁这个消息,起码在后天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死了,尤其是常天启!我会安排手下,马上送你回国。现在,马上去给我叫律师过来,我要立遗嘱。”
悦菱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胡说些什么啊?”好不容易坚强起来,却因为他的话和他的态度,忍不住又要崩溃,“什么死不死的,我不要回去,我要呆在你身边。”
“不可能,”突然之间,他冷漠了起来,“你必须马上走。你回去之后,马上住到柳清叶那里去,或者去水木华堂那里。等律师把我的遗嘱带回去,才可以露面。”
“不,”她抱住了他,“颜墨,不要赶我走。求求你,哪怕最后一秒,我也要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