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她放了回来。
“悦菱小姐!我没这么可怕吧?”他笑着。
半小时之后,悦菱已经跟着常枫来到了他在曼哈顿的寓所。“好呐!别哭了。”他把她安顿在了沙发上,常雪的所作所为,他已经耳闻了。
不过他这个妹妹,他也管不住她,确切的说,也从未想过要去管。
悦菱哭了个稀里哗啦,知道瑜颜墨没事了以后,哭得更厉害了。
“爱情这种东西,太让人苦恼了。”常枫悠悠道,“所以,我从不爱任何人呐!”
他给她找了套衣服:“悦菱小姐,我这里只有可爱的男孩子衣服哦!你将就一下呐!先去洗个澡,淋了雨,会感冒的!”
悦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在衣帽间里的背影。确定他真的是常枫,而不是水木华堂。
为什么这么奇怪,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想到小堂。出来后,发现她用那种目光看着他,常枫也意识到了什么:“呐!”他摸着脸,“我突然变成怪兽了吗?”
“没什么。”悦菱低下头,她不想问他是不是认识小堂,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小堂在这里。直觉告诉她,小堂来了,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
她去洗澡,浴室里四面八方都是镜子。她刚刚把衣服脱了一半,常枫突然开门进来。
“啊!”悦菱吓得扯过浴巾。
常枫笑着:“对不起呐悦菱小姐!我忘记把监控和帘子关上了!”他踩上马桶,在高柜子角上取下一个摄像头,然后又把悦菱背面的镜子上的帘子拉上了。
“我这里经常有可爱的男孩子来呐!所以稍微比较有情趣!你不要介意了。”
这个澡,洗得悦菱心惊胆战的。
完了,她穿着可爱的小鸡睡衣出来,满屋的雪茄味。
“咳咳。”她咳嗽起来。
“啊!忘记你是可爱的女孩子了!”他连忙开窗,“因为雪是不排斥雪茄味的。”
悦菱没说什么,她怀孕了,对烟味很敏感,但是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现在,宝宝,没有人可以当你的爸比了……
常枫叫的晚餐上来。悦菱默默地吃着,她的情绪非常低落,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生气,这个谁都看得出来。
“你怎么打算的?是留在纽约,还是回去?”他问她。
“我想回去。”她说,她这样子,没法在纽约生存下去。
“好吧……”常枫割着牛排,“这个我来想办法了。就当是,我替雪给你道歉了。”
“谢谢。”悦菱客气地。
这个男人,她不懂为什么他要帮助自己。她对于他们常家的人,现在乃至是常天启,都没有任何的好感了。
就算常天启是一个温和有礼的长辈,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家长,才能教出常雪这样的孩子呢?
她的目光落在柜子上的一张全家福上。
常枫发现她的目光,回头去看,取下了照片。
“这是很多年前,我十几的时候,唯一的一张全家福呢。”他抚摸着相片,然后递给悦菱,“看看这上面,你认识多少人。”
悦菱拿过了照片。
她一个一个人的辨认着:“啊……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绝陨!”
她不太敢肯定地抬头看常枫。
常枫鼓励地:“那你看他旁边那个人是谁?”
悦菱忙看下去。
这次她看了好一会儿:“是……蓝启瞳吗?”照片上的他好瘦,比绝陨还瘦,神情忧郁,双目沉寂,和现在飞横跋扈的样子差别很大,一时半会有点辨不出来。倒是绝陨,从照片到现在,模样、神气都几乎没什么变化。
常枫点点头:“再看。”
“这是常姐!”她惊叫,“常姐……对啊,她姓常!她是……”
“常音,她是我堂姐呐!”常枫缓缓地答道,“是我二叔的孩子!我和雪的父亲,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们都是二叔和三叔一起养大的,所以,和音是一起长大的!”
“三叔是……”悦菱问。
“就是昨天吃饭的常议员呐!”
看着悦菱又去看照片,他在一旁说:“你看到照片上这么多人,现在活着的已经没多少了呐!”
“为什么呢?”悦菱有些惊讶。
常枫拿回了照片,有些留恋地看着上面:“怎么说呐!我们常家的人!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和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说起来每一个都那么优秀,人中龙凤,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要去挑战常规,打破禁忌!非和整个世界作对!就像今天下午你看到雪那样……”
他看着悦菱,不管她的眼神有多黯淡。
“她那种做法,简直是其心可诛呢!你以为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但是她偏要去干这种事!就好比,我们这个家族的其它成员,也必须要用这种方式,去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样!呵呵,疯狂的家族!所以才能踩着刀尖,走到世界的顶端吧。”
悦菱低头:“也许吧……不过我不能苟同。”
或许她不是那么优秀的人,所以感受不到常家人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吧。在她的世界里,只要安静、平和、和心爱的人一起生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叔叔很喜欢你呢!”常枫突然说道,“他今天还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多多关注你!”
听到这句话,悦菱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面无表情。
“叔叔很少真心喜欢一个人的!”他叹息着,“我觉得他喜欢你甚至超过喜欢雪,真奇怪!”
“那么我该怎么样?”悦菱冷冷地放下了刀叉,“我应该跪着感谢吗?对不起,我吃好了,谢谢你的款待,再见。”
说完,她就在常枫略微有些惊讶地神色中站了起来。
她之前的衣服,已经被洗衣房洗好送来了。
于是她去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走到了寓所门前,打开了门,什么话也没说的走了出去。她在干什么呢?因为很难过又很彷徨,所以就跟着一个常家的人随便走了。还接受他的恩赐。
不,她不需要他们常家人的恩典。
她宁愿饿死,宁愿在大街上冻死,也不要常雪那个女人的家人,给她的一点嗟来之食。
他们都是假惺惺的人,像他们那样世代的贵族,是根本瞧不起,她这样的平民小女子的。
她下了楼。
外面还在下雨,她没法走哪儿去,只能蹲在了一处干燥的街角,在路灯下,缩成一团,等待着大雨过后,那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那条路……
“医生,他怎么样?”
酒店里,常雪问请来的医生。
医生收拾着东西:“他只是免疫力比较弱,感冒发烧了而已,我开了一点药,你给他用了就会好。”
“谢谢你。”
送走医生,常雪关上了房门。然后回头看着躺着的昏迷不醒的瑜颜墨。
之前在暴雨中,他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很是吓了她一大跳。
她费了那么多心机才能让那个悦菱离开他,这才刚开始呢,他不要就这样死了,让她白白辛苦一番。
她坐到了他的身边,伸手去抚摸他滚烫的额头和脸颊。
这样看,真是比平时冷着脸的时候还要俊美呢……她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完美的男人。
看来,自己这么费尽心机的,还是值得的。
“你是我的。”她低下头去,对着他吹气,“除非我说不要你了,你才可以离开我。”
蓦地,他睁开了眼,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出神地注视着她。
常雪笑笑:“亲爱的,你醒了。”
他看着她,眼神有些迷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渴望:“悦菱……”
常雪眉一皱:“瑜先生,你认错人了。”说着就想抽出手来,可是瑜颜墨紧紧抓着她,“悦菱……你回来了……”
“我不是你的什么悦菱!”她冷冷地甩开他。她不是什么低微卑贱的女人,不可能给别人当什么替身。
然而瑜颜墨此刻,眼里只有一个女人的影子。
常雪和悦菱的容貌,又有那么几分的相似,他看不清,他只想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他抓着她:“来……悦菱……到我身边来……”
他忘记了,忘记了她下午的时候对他说过那么过分的话,忘记了她告诉他她不过是水木华堂派来陷害他的人。
他现在知道,她回来了,就在他的身边。
他的生命里不可能离开她,只要她回来,他并不介意她做过什么,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常雪拼命地想挣脱他,可是瑜颜墨的力气大得惊人。
“你放手,你放开我!”她挣扎着。
然而她的抗拒只是让他把她拉进了怀里。
“悦菱!你忘记了!”他嘶哑着嗓子,“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他质问着她,然后把脸埋在她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你是我的女人……”
常雪一动不动,停止了挣扎。
他的怀抱,极其的温暖和宽阔,躺入其中,倒是减少了几分她心中的抗拒。
他的手紧紧抱着她的腰,想去啜取她唇间的甘泽……
雨差不多停了。
悦菱站了起来,走到了街上。不夜之城纽约,就算是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像一座被星光浸漫了的海洋,闪耀着水晶般的色彩。路上有飞驰过去的汽车,碾压着被水洗刷过的路面。
夜晚是有点冷的。
怀孕以后,她仿佛比从前怕冷了。她想。可是,从前,从前是什么样的?她是个没有过去的人,记不起自己从哪儿来,是做什么的,有过什么样的童年,甚至是她的父母是谁,也许今生今世都不会知道了。
如果没有黎翊,她都不知道自己叫小菱。如果没有水木华堂,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全名叫悦菱。如果没有瑜颜墨,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爱情……
可是,悦菱,是谁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一个空白的人。她的鞋子,在夜晚的曼哈顿街道上,踏出寂寞的回音。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