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你快点下来,不要摔着了。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女孩推开了门,哥哥,猫咪被卡在了树上,你去帮我把它抱下来。
哥哥!在看到躺在地上的京时,她惊呼起来,扑过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京的脑子里意识混沌,分不清现实和臆想。脑海里出现的人,那么遥远……
而身边的声音,却又那么近。
“你怎么了?”深坑里,悦菱摇晃着京。
他掉下来的时候,带给她的“惊喜”并不比前一次猎豹掉下来时的少。
“走开!”京突然起身,推了她一把,“不要碰到我的手臂!”
这样的剧毒,也许会传染的。
“啊,对不起。”借着月光,悦菱看到了他鲜血淋漓的伤口。
“发生什么事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尤其是,瑜颜墨怎么样了?京怎么又会满身是血的,这样狼狈地摔倒这个洞里来?
猎豹蹲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京。
在它的眼里,任何从天而降的都只有一个名字……食物。
京看了悦菱起码十秒钟。他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我回基地了?”他问,自己的声音像从一座钟里传来似的,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一个密封的空间里。
悦菱早已经看出了他不对劲,但听到他的话,还是吓了一大跳。
“这里不是基地了。”她忙说,“这里是一个……坑,”她抬头看天,“我们都出去不起了。可是,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京跟着她一起抬头。天很远,洞口像一口井,小而狭隘。
“十姬带你到这里的?”尽管整个人都在被拉离现实,他的头脑仍然分析出了这一切,“你还是和她做交易,上了她的当。”
悦菱不吭声,她就是这么一个笨笨的女孩。总能轻易相信别人。一次次的上当,却又一次次的踏入陷阱。
京在地上摸索着,抓住了自己的刀,然后试着向她抛过去。
“拿着刀,挖一条阶梯出来,然后上去。”他说,这个时候,他依然是平静的模样。
刀落了悦菱的面前。
“你怎么了?”她依然忍不住问。
然而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快点,等我死了,就没人教你怎么走出去了。”
悦菱开始挖台阶,但没想到的是,泥土比她想象地硬多了。挖了没几下,她就累得气喘吁吁。京听到了她的喘息声,从很远的地方重重地传来……“你在哪儿?”他问,他伸出手。
悦菱吓住了:“你看不到吗?”
她不由抓住了他的手,她就在他面前,他却问她在哪儿。
“看得到。”京回答,“但是不知道是远还是近,是左边还是右边。”
毒气已经入侵到了他的脑中枢神经。
“刀给我,”他说,“你刚才挖的是哪里?”
悦菱拿着他的手,让他摸着泥壁。
京摸了摸悦菱刚才努力的成果,“躲远点,”他吩咐她,“我怕误伤到你。”
悦菱躲到一边,抱住猎豹的脖子,它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再次去扑倒京。
京开始挖阶梯。他动作很快,但准确性低到令人咋舌的程度。
泥土纷扬,悦菱一头一脸的灰。
“好了吗?”他不断问她,“我挖到哪里了。”
“很快了,”悦菱不得不佩服京的力量,他没有伊万那么强壮高大,但力气似乎并不比他少,她拍了拍猎豹,“大猫,你看看你能不能上去了。”
有坡度的地方,对于猎豹而言没什么难度。它很快跃了上去。
可是,对于悦菱而言,还是颇有点困难。
“你可以踩着我上去吗?”京回过身问她,但是眼睛却看着别处。
“我……”悦菱不知要如何回答是好。
月光比刚才更加明亮了。她这时也比刚才更加清晰的看到,京的面色白得可怕,嘴唇发青,额上是冷冷的汗,蓝色的眼珠像被冰冻住了一样,上面蒙着一层半透明的雾。
“你到底怎么了?”她关切地上前去。
没想到京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不要碰我的手臂,”他冷静地说,“我中了生化武器,怕伤口有毒,会感染你和你的孩子。”
生化武器?悦菱惊呆了。是瑜颜墨放的生化武器吗?她看着京的脸,已经受伤的手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颜墨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
“快点,踩着我出去。”京再次命令,“等我死了,你就没办法逃走了。”
“你怎么会死!”悦菱惊声,“我出去以后,你怎么办呢?”
“我反正都会死,”如果不看他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受了重创,“你先出去了再说。”
“怎么可能?”悦菱不明白为什么京会这么平静的说出这种事。
他罔顾人命她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看重。
“要走肯定一起走了,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她走近他,“我先上去,然后把你拉上去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京沉默了片刻。
“我记得我身上好像有绳子,你帮我找一下。”他说。
悦菱闻言,忙摸着他的身。绳子就在他外衣的口袋里,很细但很结实。但他居然要她才能找得到,中了毒气弹,连他这样的人也都变成废物了吗?
京摸索着站在斜坡旁,然后蹲下。
“快来,踩着我上去。”
悦菱却拉开了绳子,把它的一头系在了京的腰上,打上了死结。
“我把绳子系在了你的腰上了哦。”她凑近了他的耳朵,“等我上去,会把绳子拴在树上,你要拉着上来啊。”
她的声音从很遥远的星际传来,然后一点一滴地汇入京的大脑中。
“好。”过了很久,他才回答,“悦菱,”他突然叫住了她,“你要保护好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话让悦菱愣了愣。
保护好你肚子里的孩子,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多么像一位丈夫在叮嘱着妻子。
其实十姬会爱京,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他不是一个基地的头脑,如果他没有杀人如麻,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京,真的是个很温柔,很懂得体贴和爱护的男人。
“我会的。”她点头。“对了。”踩到他肩膀上的时候,她问他,“瑜颜墨怎么样了?”
“他很好。至少我离开时是这样。”他回答,说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京个子很高,拖着悦菱上去,她并不太费力。
上去之后,她立刻找了一颗大树,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了上面。
“京,”她返回去叫他,“你快点上来吧,我这边好了。”
然而下面,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夜里的森林,天幕离得特别远,树梢的顶端,虫鸣声像浪一样随着一声声呼喊传遍了黑色的空间。
“京……京……你听到我在叫你吗?京?你回答一下好不好?”悦菱爬在洞口,对着黑黝黝地下方大声的叫着,“好不好?京,你还在吗?你听到了吗?”
云雾遮挡了月亮,深坑就像一口见不到底的井。
悦菱彷徨地看了一下四周,猎豹已经没有踪迹了,黑黑的丛林里什么都没有,却又像潜伏着说不清的怪物。
“京……”她又朝下面喊了一声。
她想要他回应她一下,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
他明明是应该有事的,他知道他有可能再没法上来,可是他却蹲下,用肩膀托着让她先上来。悦菱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时候,他对她而言,不再是一个绑架她的坏蛋,也不是什么恐怖的基地组织首脑……他只是一个救了她命的男人,即时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要有最后那一点生命的余晖把她送出深渊的男人。
“京,”眼泪要滴下去,“你快点回答我,你到底怎么了?”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就应该离开,去找瑜颜墨,她好不容易才脱险,他也没事。她现在出去,找一个有电话的地方,告诉他自己在哪儿。
他们很快就能重逢。
可是,她不能那样做。
如果她是凭着自己的力量爬出来的,那么她已经飞奔在回归瑜颜墨怀抱的路上了。可是现在,她能这般安然无恙地趴在洞口,呼吸着外面世界的空气,是因为有一个男人,用他最后的力量帮助了她。他送给她生的希望,却让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死在无人问津的坟墓里。
“京,京……”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拖着绳子,但是下面像拽着千斤的石头,她用了全身力气也纹丝不动。
云雾慢慢散去,月光重新照进了洞里。
悦菱看到厚厚的草甸上,男人斜靠着洞壁,头无力地垂在一边。不知是月色太青,还是光线太暗,她看到他的脸,呈现一种死亡之后的灵色。
“京!”她吓得尖叫,惊得林中的鸟都飞了起来。
听到她的喊声,他的睫毛似乎动了动,但仿佛只是一种幻觉,下一秒,他又陷入了那种死寂。
“京,”悦菱只觉得心头沉重,压得她眼泪忍不住落下,“你不是说要等我在基地把孩子生下来吗?你不是说只有你才能保护我的安全吗?可是京,我现在就要走了……我要回到瑜颜墨身边去了……也许我的敌人还会半路杀了我……京,”她哽咽着,“你真的不管我了吗?你真的……就这样抛下你所有的一切了吗?”
耳边有热乎乎地气呵过来,悦菱一偏头,一条温热的舌头舔上了她的脸,舌尖上的倒刺砸得她……:“疼!”
她捂住了脸,看着回到身边的那只猎豹。
猫科动物的舌头上都有一层倒钩,这样有利于它们吞咽食物,有时也是另一种有力的武器。
如果刚刚猎豹的力度再重点的话,悦菱脸上的皮都有可能没有了。
“大猫,”她看着它,它那双野性的金眸也注视着她,“大猫……”悦菱忍不住悲从心来,扑上去抱住了猎豹的脖子,“京要死了……可能已经死了,但是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大猫,我怎么办?我要看着一个救了我的人死去,我却连报答他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