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没有救她?”悦菱问,想到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这样惨死,她捂着嘴,眼泪就要落下来。
“那时候,我还没有那个能力。”他说。
那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少年,就算提着枪追过去,最终也被众多敌人击倒在地上。
“这里,”他扯开衣领,露出胸膛上一颗子弹的伤疤,“这里面还有当时的弹片。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取出来。”
这么多年,他留着妹妹的房间和一切衣饰,留着这个耻辱的、危险的弹片,为的就是,让自己永远不要忘记当初的痛苦和失去。
“你的那个朋友呢?”悦菱问,“他死了吗?”
“没有,”京说,“他回来以后,看到了槡和孩子的尸体,他忍着痛埋葬了他们,并救了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被敌人注射了吐真剂,才暴露了组织的地点。等我养好了伤,我们就回去复仇。杀光了那个组织里所有的人……从此,电鳗就诞生了。”
“他也是电鳗的一员?”悦菱吃惊地,“他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京闭目。
悦菱怔怔地,回味着京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京,”她握着他的手,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他,“槡会很开心的……”
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动,她轻声地:“槡有你这样的哥哥,她从小到大一定都很快乐。后来去了天堂,知道你这么多年这样挂念着她,爱着她,也一定会觉得非常的幸福。所以,你不要难过了。”
京缓缓睁眼。
他的眼神,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神色注视着她,又仿佛透过她的面容,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临死之前,像个妹妹那样,吻一下我的额头。”第一次,他的话,并不是那么安宁和冰冷。悦菱看着京。
他很苍白,很虚弱,但同时,并没有失去往昔那种不露声色的强势。
他的话,带着一点乞求,但又带着一点命令,更多的,却是那种可有可无的沟通语气。
“我……”悦菱犹豫着。
不过,以瑜颜墨的性格,连她对一只玩具好点都会大发雷霆,还别说她现在这样让京靠着她,又救治他又握着他的手,接下来……还要吻一下他的额头。
但是,京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我可不可以,不要挨着你,就像你之前那样,吸吸气就行了?”她商量着。
“可以。”他说。
好吧,悦菱把小心肝揣好,瑜颜墨如果知道她只是完成别人临死前的心愿,做了一个牧师一样的仪式而已,他最多摆摆脸色给她看,不会真的生气吧?
“京,我现在就是你的妹妹槡。”她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暗示自己而已。
她狠下心来,慢慢低头下去……
快了,快了,他滚烫的额头就在自己的嘴唇前面。
悦菱快速地一吸气,立马就想离开。
可是,这时候,方才还好像很无力的京,突然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将她紧紧圈住。然后身子一翻,竟然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的嘴唇,在她毫无预料的时候就落了下来。
“唔!”悦菱挣扎,使劲地推着他。
但是京只用了一只手,就把她完全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要用力,小心你的孩子。”
“你混蛋!”悦菱愤怒,“你说了像妹妹那样的。”
但是,她很快就后悔自己开口说话。因为就在她张嘴的时候,京找到了破口的间隙。
那一秒,悦菱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响彻了。
完了……一瞬间,她连挣扎都忘记了。
完了,她竟然被除了瑜颜墨以外别的男人强吻了。
完了,瑜颜墨一定不会再理会她了,他一定会很生气,再也不想当她宝宝的爸比了。
心中涌起绝望,让她松下了原本还推搡着京的手。
京放开了她的唇,撑起身子,俯瞰着她:“如果不是因为我马上就会死去,我不会对你做这种事。”
“你骗人!”泪水夺眶而出,悦菱指控着他,“别拿你要死了做借口,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家伙!我一直相信你,你却欺负我!”
“好,”京看着她,眼神和往常无异,平静,没有波澜,“那我再拿这个当一次借口。如果不是我要死了,我不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悦菱忘记要怎么反驳了……他竟然说他喜欢她?
“很失望不是爱吗?”京问她。
悦菱没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
“喜欢和爱,对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他说,“因为,我也不可能对别的女人有过这种类似的情感。所以,这种感觉,拿什么字眼来表达不重要。”
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
他也没发觉过来。
一开始,只是觉得没必要杀死她,对于她,也不过是像对于从前遇到的每一个孕妇那样,有体贴,有关心,有帮助……一切都是因为补偿当初没有救下亲人的遗憾而已。
但是悦菱,和之前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样。
稍稍给予一点,就会不经意间地在心间记下来,每每多给予一点,就会越累积越多,开始想要更多的给予……
他承认她的一眉一眼,一颦一笑都让他想到槡。
她怀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甚至比她现在还要小一些。
可是,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和槡不一样了呢?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这中间的分水岭在哪里,总之慢慢开始,他意识到她是独立的,他对她的关注,是区别于对亲人之外的另一种视线。
突然就想要留下她,突然就希望她一直呆在身边,生下孩子,安安然然地留在这里。
“京,我不是槡……”她对他说。
“正因为不是,我才喜欢你。”他依然静静地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想要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地夺过来,不顾有什么样的障碍,有什么样的危险。他就是个外表无欲无求,但实际上欲求无限的虚伪的强权者。
只是生平第一次,他想要的,不是一件珠宝,不是一幅画,也不是别人给予的政治许诺。
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你不是要死了么?”悦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她不安的心情更重了,她突然后悔自己那么傻,竟然真的相信他只是要她去吻他的额头。
她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只是没想到京和瑜颜墨,或者水木华堂都是一样……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的只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手。
“死或者不死,不重要。”他冷然回答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体温仍然高热,她都会忘记他还带着伤,“重要的是,我有没有真正得到你。”
他说完这句话,再一次重重地压下,去掠夺她的唇。
不要……悦菱推着他的肩膀。不要这样对我!
突然,京觉得舌尖一麻,手臂上也传来一阵几乎令他晕厥的剧痛。悦菱竟然在咬了他舌头的同时,狠狠掐了一把他受到感染的手臂。
“你……”京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杀气。
可是悦菱含着泪,已经忿然开口:“京!你是得不到我的!不管是人还是心……如果你真的要继续这样对我,我只能和槡一样,死在你面前!”
京听到这句话,却抓住了她的衣裳。
“贞烈的女人我见过,但是贞烈的孕妇,我不信世界上有。”
他竟然一语就击中了她的弱点!
是的,如果她只身一人,她甚至可以咬舌自尽。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宝宝。她可以任性,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肚子里的宝宝是无辜的……
她不敢激烈的反抗京,也是因为害怕挣扎太厉害,伤到自己的孩子。
她被别的男人吻了,她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妻子,做他的家人了……
京就是这么一个人。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掩饰过。
他是个恐怖份子,是个危险的人物,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偷了她的红酒钻手链,还绑架了她。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穷凶极恶,坏事做尽。
这样的人,她为什么还要傻傻的去救他,为什么不抛下他去找瑜颜墨……
可是,如果还给她一次选择,昨晚上,她依然会不会一个人逃走。她记得京在很多次救过她。有人卖她的命,他却留下了她,房间里有蛇,他却在关键时刻救了她,还带她去泡泉水。
她只是太天真了。
她想起京是看过她的身体的。但是那时他不想要她,他不想要的东西,不会去动分毫的心思,不会浪费一点点眼神。
但她却误以为,他对她来说就是安全的。
当现在,他突然这样掠夺她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傻。
为什么,她就是这么傻的人。
哪怕知道对方是个十恶不赦的恐怖份子,也不能放任对方的生死置之不理;也不能对一个可以放弃自己性命救她却死在陷阱里的男人不再回头,哪怕他的生命对他而言毫无价值。
她好伤心的哭,不为自己救了不该救的人,在悦菱的思维里,所有的生命都是一样可贵的,不存在善恶之分,不存在该救与不该救的概念。